陆绥的目光自上而下停顿在她霜雪般的玉面上,哪怕是身上脏乱不堪。
因为生病脸色也称不上好看,但这小娘子的容色委实是他见过之最。
雪肌缎发,不点而朱的唇色微启,露出贝齿里的粉色,一双洗过般剔透的水眸低垂着,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陆绥轻抬她的下颌,宋梨对上那双充满掠夺的眼神,房内再无其他人,空空荡荡,安安静静。
想到瓶儿和春枝,她顾不上如今的情形。
频繁的发烧外加一路上逃离惊吓,又硬生生熬了一夜。
只觉得眼睛发胀,太阳穴生疼,恨不得洗漱一番立马睡过去。
宋梨闭了闭眼,只觉心中大恨,便问道:“陆先生,你总得让我死个明白?”
陆绥笑骂道:“什么死啊活的,有我在,你就不会死。”
一晚上又是寻她又是刺杀两轮,身上沾染的鲜血味,扑面而来,宋梨只觉着缕缕寒意扎在身上。
或是一路上还算顺利,陆绥心情好,坐在一旁说:“罢了,你要问什么便问吧。”
宋梨性子执拗,“先生可否告知我,为何一定要寻到我?”
陆绥闻言只是一怔,轻笑一声:“这难道还看不出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一到泉州就遇上了你,这缘分难道不是天注定的。”
声音沙哑,语气意味不明。
宋梨咬着牙,知道不能明摆着得罪他,什么天注定的缘分,只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跪坐在床榻边,眼睫颤的厉害,转移了话题低声道:“将军,可否接我的丫鬟回来?”
闻言,陆绥手一松,慢条斯理扯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中血痕。
没什么情绪道:“那两个背主的奴才还留着什么用,没就地斩杀就已经是我的仁慈。”
宋梨脸上惊惧破声道:“什么背主?那是我的丫鬟,如何处置那也是听从我的指令,陆先生您不觉得您管得有些宽了吗?”
陆绥随意将手中的绢布扔到地上,一把扯过她的手臂,“是吗,如果不是背主,怎么大晚上的你们三人为何会出现在城外的驿站,白日时,你不是说再买板栗吗,嗯?”
“我看分明就是那两个丫鬟撺掇的。”
宋梨:“是,我就是想去天都,但跟我丫鬟没关系,你不要伤害她们。”
见她衣衫轻薄,眉头轻蹙,愈发弱不胜衣的模样,不由得心头一软。
陆绥轻啧了声:“想让她们回来也行,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好,你说。”
陆绥:“料理完泉州的事情,不日我就要启程回河西,你跟我一起。”
知道如果今晚不答应,不光是瓶儿和春枝回不来,可能自己……
先答应再说,后面自己想如何再想办法:“好,我答应你。”
还算识时务,陆绥这才笑笑,正巧此时陆茂林敲门,“主公,郎中来了。”
“好,进来。”
郎中手搭在上面细细号了脉,没多久便心中有数。
朝着陆绥道:“这位老爷,小娘子这是受了风寒,外加疲惫过度损耗了心力,才会如此高烧不退。”
倏地。
空气好像静默了好几秒。
宋梨尴尬的没出声。
就在大夫以为他们是在担忧,安抚接着道:“我这就为令女开一副方子,煎药喝下就会退烧,切记不要再受风了……”
还没说完。
就被陆茂林一声咳嗽打断。
强忍着笑,打断说:“那如此就多谢郎中了,没事的话,你出去写了再给我,我马上命人煎药。”
被推搡着出了门,陆茂林出门前还特意看了眼主公的脸,那黑得叫一个难看,都能滴出水来。
也不怪人家大夫,一晚上奔波,没有休息,陆绥原本英俊的脸上。
硬生生的熬出了黑眼圈,冒出胡茬,身上衣袍也没换。
站在一起可不是就像宋娘子她父亲嘛。
嘿嘿,等会就将这个事情说给长君,茂林听听,快要笑死老子了。
房内,宋梨瞥了眼陆绥的神色,嘴里干涩,强撑着不舒服扶着床头下了榻,给自己倒了杯捧着喝。
陆绥默了默,说了句:“好生休息。”
转身便走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气狠了,宋梨忍不住嘴角往上一弯瘫软在床上。
第二日,一觉睡到太阳快落山,睁开眼后看到还是雕玉兰的红木千云拔步床,心中舒了一口气。
今日明显感觉到精神好了许多,昨日头晕目眩,总觉得似乎随时要倒下,想来那大夫开得药效果极好。
推开门,就见到春枝和瓶儿在门口候着。
见到她春枝开心笑:“娘子,你睡醒啦。”
宋梨惊呼出声:“春枝,瓶儿,你们怎么——”
瓶儿:“今早陆先生派人去将我们接了回来。”
“昨晚我走后你们没事吧?”
春枝笑着说:“都好着呢!”
看着那笑颜笼上一层金黄,那样绚烂,心底的阴霾都散了开。
当时的心情无以言表,或许这就是自在的意义吧。
想到昨晚他说话还算言而有信,春枝上前紧紧搂着宋梨,抽噎道:“娘子,我可算是见到你了,我害怕以后再也不能跟在你身边伺候了。”
宋梨哭笑不得,抽出帕子细细将眼泪擦干,“傻孩子,你家娘子怎么也不会抛下你们啊。”
瓶儿一身男装,仔细打量了她身上,见没受伤放了心:“娘子,回来的路上没事吧,官府今天出动了差役,据说昨晚野竹林死了很多人。”
宋梨摇了摇头,想到昨晚那些惨状,打了个激灵。
水一般剔透的眸子望过来,“我没事,但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瓶儿和春枝问道:“什么事?”
“我已经答应了陆先生,要随他一起北上,去河西。”
二人惊呼:“娘子?”
“是,我已经决定好了。”
瓶儿拍了拍春枝的肩膀,她一愣,立马道:“娘子去哪,我们自然也跟着去哪里。”
宋梨:“这一去风雨飘摇,我也不知道会如何。”
瓶儿道:“只要娘子在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宋梨看向窗外,“是啊,只要有亲人在,哪里都是家。”
宋梨在泉州又待了好五日,这五日还算过得舒坦,病好之后就一直没有见过陆绥,想来也是忙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