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林溪,”许砚的声音响起,穿过哗哗的雨声,低沉而平缓,像大提琴最稳定的低音弦,“雨太大了。” 他陈述着显而易见的事实,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让林溪混乱的心跳诡异地平复了一瞬,随即又被更深的寒意攫住。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是巧合?还是……他一直跟着她?从清吧出来?或者……更早?

恐惧,一种比面对混混、比面对江屿的复杂、比面对陈野的暴怒更加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溪!她看着许砚镜片后那片深不可测的幽暗,看着他抱着画框残骸宣告“它是我的了”时那偏执的眼神,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挣扎着想后退,想逃离这把看似庇护实则更像囚笼的黑伞,可冰冷的身体和耗尽的心力让她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

“别怕。”许砚似乎看穿了她的恐惧,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毫无温度的、近乎安抚的弧度。他弯下腰,动作优雅而从容,向她伸出了那只修长、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那只手,干净得如同艺术品,在昏黄的灯光和冰冷的雨水中,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带着消毒水般冷冽气息的诱惑。

“跟我回家。”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蛊惑力,像海妖的歌声,“你需要换身干衣服,你需要……休息。”

“家”?林溪茫然地看着那只伸到眼前的手。冰冷、疲惫、绝望和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麻木,让她失去了所有反抗的意志。她需要一个地方躲避这场冰冷的暴雨,需要一个地方暂时安放这具破碎的躯壳。至于那里是天堂还是地狱,此刻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分辨了。

鬼使神差地,或者说,是彻底放弃了挣扎。林溪颤抖着,将自己那只沾满泥水、冰冷刺骨的手,轻轻放进了许砚那只干燥、温暖、却让她莫名心悸的掌心。

许砚的手瞬间收拢,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力道不重,却让她无法挣脱。他微微用力,将她从冰冷的泥水中拉了起来。林溪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只能任由他半扶半抱着,踉跄地走向停在巷口阴影里的一辆线条流畅、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

司机早已恭敬地打开后车门。许砚小心地护着她的头,将她安置在柔软舒适的真皮座椅上,自己也坐了进来,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狂暴的风雨声,车内温暖干燥的空气混合着淡淡的皮革和一种清冽的冷香(像是雪松和消毒水的混合体),瞬间包裹住林溪冰冷湿透的身体。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体蜷缩起来。

许砚没有看她,只是对司机报了一个地址。车子平稳地滑入雨幕之中。他抽出几张质地柔软的纸巾,递给她。林溪木然地接过,胡乱擦拭着脸上和头发上的雨水,动作机械而麻木。

车子最终驶入一片远离喧嚣闹市、环境极其幽静的别墅区。在一栋风格简约现代、透着冷感的独栋别墅前停下。雨势丝毫未减,疯狂地冲刷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

许砚撑开伞,亲自护着林溪下车,走进温暖明亮、却空旷得有些过分的玄关。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冰冷的光,映照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和极简风格的家具,一切都干净、整洁、完美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却也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去洗个热水澡。”许砚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式温和。他指了指一楼一间客用浴室的方向,“里面有干净的浴袍。我让阿姨煮点热牛奶。”

林溪像提线木偶般,被他指引着走向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冰冷僵硬的肌肤,带来一丝虚假的复苏感。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如鬼、眼睛红肿、写满疲惫和绝望的脸。她看着这张脸,感到一阵深深的厌恶和麻木。换上宽大柔软的白色浴袍,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浴室时,许砚已经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静静地坐在客厅宽大的灰色沙发上等着她。

暖黄的落地灯在他身侧投下柔和的光晕,他低着头,金丝眼镜微微下滑,露出一点高挺的鼻梁。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安静地看着,侧脸线条在光影中显得沉静而专注,仿佛刚才雨夜里的一切都未曾发生。那杯牛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白色的雾气袅袅升起,散发着诱人的奶香。

“喝了吧,”许砚抬起头,目光透过镜片温和地落在她身上,“暖暖身子,驱驱寒,也……安神。” 他指了指牛奶,语气自然得无懈可击。

安神?

林溪看着那杯牛奶,又看看许砚温和无害的脸。心头的恐惧和不安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因为这过分的平静和体贴而隐隐加剧。但她太累了。身体累,心更累。冰冷的寒意似乎还残留在骨缝里,这杯热牛奶散发着难以抗拒的温暖诱惑。而且……她又能如何?这里是他的地盘。

看着她接过那杯温热的牛奶,毫无防备地小口啜饮着,许砚的心跳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搏动着,带着一种隐秘的、近乎狂热的兴奋。那几片碾成粉末、完美溶解在牛奶中的安眠药,是他精心计算的剂量。不会伤害她,只会让她陷入一场深沉无梦的睡眠。

这栋空旷冰冷的房子,第一次因为她的存在而有了意义。他需要她留在这里。需要她安静地、无害地待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外面的世界太危险,有江屿那样的蠢货,有陈野那样的暴徒,他们会伤害她,会让她痛苦,会让她像只受惊的小鸟般逃离他的视线。只有这里,才是安全的港湾,才是她最终的归宿。

他看着她因为牛奶的热度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疲惫的阴影,看着她毫无戒备地吞咽着……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掌控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许砚。她信任他。至少在此刻,她毫无保留地将自己交付给了他(即使是药物作用下的被动交付)。这个认知,像最甘醇的美酒,让他冰冷的血液都微微沸腾起来。她的脆弱,她的依赖,此刻都只属于他一个人。他贪婪地、不动声色地汲取着这份掌控带来的极致愉悦。

牛奶的暖意顺着食道滑下,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驱散了最后一点寒意,却也带来一种沉重的、无法抗拒的困倦感。眼皮像灌了铅,越来越沉。林溪努力想保持清醒,想看清许砚镜片后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里到底藏着什么,但意识却不受控制地飞速滑向黑暗的深渊。手中的玻璃杯变得异常沉重,几乎要脱手滑落。

“困了?”许砚适时地伸出手,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接过了她手中摇摇欲坠的杯子。他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林溪想点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连动动嘴唇的力气都没有了。视野里的许砚,他那温和关切的笑容,客厅里温暖的灯光,都开始旋转、模糊、溶解……最终,彻底被一片温暖而深沉的黑暗吞噬。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预料之中地,跌入了一个带着清冽冷香和淡淡消毒水气息的怀抱。

许砚稳稳地接住了她软倒的身体。少女温热柔软的身体毫无防备地依偎在他怀里,隔着柔软的浴袍,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纤细的骨架和温热的体温。她湿漉漉的长发散发出干净的洗发水清香,混合着牛奶的甜腻气息,萦绕在他的鼻尖。她小巧的、因为药物作用而微微张开的唇瓣,在灯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许砚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将她横抱起来。她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又重得承载了他全部的渴望和执念。他抱着她,一步一步,踏上铺着厚实地毯的旋转楼梯,走向二楼那间属于他的、如同禁地般的卧室。

推开厚重的深色木门。巨大的空间里,色调只有纯粹的黑与白。一张尺寸惊人的黑色真丝大床如同沉默的王座,占据了视觉的中心。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他惯用的、带着雪松和皮革尾调的冷冽香氛。

许砚走到床边,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地将怀中沉睡的少女,小心翼翼地安置在那片如同深渊般的黑色丝绸之上。纯白的浴袍包裹着她,在浓墨般的黑色衬托下,像一朵被精心采摘、安置在暗夜绒布上的纯白睡莲,脆弱、纯净,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引人堕落的天使。

巨大的满足感如同电流般瞬间席卷了许砚的四肢百骸!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沉睡中的林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