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东北的冬天,是能把人骨头缝里的热乎气都给抽干的。

那年冬天来得尤其早,雪下得跟老天爷奔丧似的,没完没了。

我妈的风湿又犯了,疼得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家别墅安了点热炕,不是为了取暖,而是为了情怀)

姥姥姥爷的哮喘,一到天冷就跟拉风箱一样,听着都让人揪心。

我看着银行卡里那串数字,第一次觉得,这玩意儿不光是数字,它是暖气,是阳光,是命。

我没犹豫。

直接在海南,租了两套挨着的二手海景房。

房子不新,有些墙皮都带着海风咸湿的印子,但推开窗,就是一望无际的蓝,是那种能把人心里所有褶子都给熨平了的蓝。

我把妈、姥姥、姥爷、小雅、小静,还有她们那个一辈子老实巴交,被病痛折磨得背都驼了的爹,一股脑儿全拉了过去。

飞机落地三亚凤凰机场,那股子带着咸味儿的、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我姥爷贪婪地吸了一大口,憋了半天,说了一句。

“这儿的空气,是甜的。”

我妈她们,一辈子没见过海。

当她们光着脚,小心翼翼地踩在沙滩上,被一个浪头打湿了裤脚,然后像孩子一样尖叫着笑起来的时候,我站在她们身后,点了根烟。

烟雾缭绕里,我看着她们的笑脸,觉得那八位数的存款,才真正有了意义。

小雅和小静的爹,叫老姜。

一个被生活和疾病榨干了所有精气神的男人,一辈子没出过他们那个小县城。

到了海南,他话不多,总是自己一个人,搬个小马扎,坐在阳台上,一坐就是一下午,就那么看着海。

有一次我给他递了根烟,问他想啥呢。

他搓着手,很局促,那双手,因为常年干粗活,关节粗大,布满了裂口。

“铁祝啊……”

他叫我名字的时候,声音都是抖的。

“我……我这辈子,没想过我那俩闺女,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我谢谢你。”

说完,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就红了。

一个大老爷们儿,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我心里堵得慌。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啥也没说。

有些感谢,是说不出口的,有些恩情,是还不清的。

我能做的,就是让这份好,再好一点。

问题,是在一个年三十的晚上,冒出来的。

我们在别墅院子里支了个大圆桌,吃了顿我这辈子最丰盛的年夜饭。

海风吹着,远处有零星的烟花,天上一轮明月,亮得跟个大灯泡似的。

酒过三巡,我妈看着我,又看了看旁边给我夹菜的小雅和小静,突然开了口。

“铁祝啊,你也老大不小了。”

“小雅和小静,也都是好孩子。”

“你们仨,到底咋打算的?这证,跟谁领啊?”

一句话,把空气里所有欢乐的气氛,全给干碎了。

小雅端着酒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小静低着头,开始玩自己的衣角。

老姜头埋得更低了,手里的酒杯攥得死死的。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只有海浪的声音,一波一波地拍在沙滩上,像是拍在每个人的心上。

这个问题,我们一直在逃避。

我以为用钱,用这种看似美好的生活,就能把它永远地糊弄过去。

可我错了。

有些事,是钱解决不了的。

比如,那本红色的,只能写两个名字的结婚证。

最后,是小雅先开的口,她脸上带着笑,可那笑,比哭还难看。

“阿姨,我跟小静商量过了。”

“让小静跟哥去领证吧。”

“我没事的,以后……以后我要是有了孩子,不就是个私生子吗?现在政策好了,也能上户口的,到时候……就落在哥和妹妹的名下,当是……当是小静生的。”

她每说一个字,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一下。

“姐!”

小静猛地抬起头,眼泪“唰”就下来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转过头,看着我,哭着说。

“哥,你别听我姐的!”

“你娶我姐!我姐是大的,她当正房!我……我没名没分没关系,我给你当小妾,我伺候你们一辈子!”

两个我捧在手心里的姑娘,此刻,却在为了一个名分,互相往对方心上捅刀子。

那不是谦让。

那是绝望。

她们最后,把这个皮球,踢给了我。

她们看着我,眼神里全是祈求,等着我这个“王”,来做最后的裁决。

我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那酒,辣得我喉咙生疼。

我看着她们,一字一句地说。

“成年人才做选择。”

“我,礼铁祝,全都要。”

“你们俩,都得是我的正妻,都得风风光光地嫁给我。”

她们都愣住了,以为我喝多了,在说胡话。

我没疯。

我只是,被钱烧得,胆子越来越大了。

我告诉她们,这个世界上,有个地方叫南非。

那个地方,法律允许一个男人,娶好几个老婆。

唯一的代价是,我们得放弃中国国籍,做投资移民,变成南非人。

这个提议,像一颗炸弹。

小雅和小静的第一反应,是拼命摇头。

“不行!哥,我不想不做中国人!”

“是啊,咱们的家在这儿,根也在这儿……”

看着她们那副样子,我心里冷笑了一声。

根?

当你在为了几千块钱的医药费,跪在地上求人的时候,根在哪儿?

当你被客人逼着喝下一杯又一杯酒,喝到胃出血的时候,根又在哪儿?

我没把这些话说出口,太伤人。

我只是给她们举了个例子。

“你们看新闻上那些有钱的大佬,什么俏江南的张兰,什么海底捞的张勇,他们不都为了公司上市,把国籍换成别的国家了吗?”

“对他们来说,国籍是什么?就是一件方便办事的衣服。”

“今天穿这件,明天穿那件,哪件好使穿哪件。”

“咱们,也学他们。”

我的话,像魔鬼的低语,一点点腐蚀了她们最后的坚持。

是啊。

当你可以用钱买到国籍,买到法律的许可,买到世俗意义上的“名正言顺”时,那点所谓的“根”,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这件事,办了一年。

投资移民的手续,繁琐又烧钱。

各种申请费,律师费,资产证明,还有一笔投到南非当地,根本不知道是干啥用的“投资款”。

钱,就这么哗哗地往外流。

一年后,三本崭新的,带着异国气息的护照,寄到了我手上。

我,礼铁祝,三十一岁,成了华裔南非人。

国籍下来的第二个月,我在南非的开普敦,为小雅和小静,举办了一场极其盛大的婚礼。

教堂,草坪,白色的婚纱,闪亮的钻戒。

我一手牵着一个,在牧师和所有宾客的面前,交换了戒指。

当牧师宣布,她们俩,从今天起,都是我合法的妻子时,我看着她们俩哭得梨花带雨,却笑得无比幸福的脸。

我觉得,我赢了。

我用钱,干赢了世俗,干赢了规则。

为了方便以后冬天过来,我直接在开普敦的半山腰,买了一栋带泳池和花园的别墅。

这回,不用去三亚租房了。

咱直接来南非自己家。

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南非豪宅的书房里,打开手机银行,看着那个不断缩水的数字。

我开始有点心慌了。

一个亿,听着跟天文数字似的。

可又是投资,又是移民,又是婚礼,又是买房。

那钱,真跟漏勺里的水一样,堵都堵不住。

那家伙,哗哗往外流,比我老家东北冬天没关紧的自来水管子,流得还快。

我突然觉得,这一个亿,好像……不太够花了。

【消费明细】

海南租房及生活开销(三个月):500,000元。

三人投资移民费用(含投资款、律师费、手续费等):10,500,000元。

南非婚礼费用:2,100,000元。

南非开普敦购置别墅(含税、家具):14,800,000元。

总计消费:27,900,000元。

【账户余额:11,450,943.35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