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快颠成八瓣了。
这是范统骑在高头大马上唯一的念头,二百五十斤的体重让胯下的战马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每一步都像是在抗议。他揉着发酸的腰,心里把这趟差事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这活儿,真他娘不是人干的。”他低声骂道。
天刚擦亮,晨雾未散,大同府卫所的校场上已人马肃立。五百名卫所精兵,刀枪林立,带着官军特有的肃杀。但在他们阵前,二十个身披狰狞黑甲的巨汉,更像一堵沉默的铁墙,散发着让人心悸的凶悍气息。
他身侧,卫所指挥使张赫的脸色比这灰蒙蒙的天还复杂。他的目光死死钉在范统身后那二十尊沉默的黑甲魔神上,那狰狞的兽首头盔和厚重的铁甲,散发着一股不属于大明军伍的蛮荒与血腥。这支所谓的“火头军”,气势上竟将他麾下五百精兵压得抬不起头。
“范总旗,”张赫喉结滚动,艰难开口,“真就……这么去?”
“不然呢?”范统咧嘴一笑,露出白牙,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张指挥使,你的人,待会儿跟在后面给爷助威就行。开饭了,弟兄们!出发!”
曹家府邸。
曹勋端着一杯参茶,听着手下的汇报,嘴角勾起一抹轻蔑。
“五百卫所兵?大同府的卫所不过是一群领着钱粮的农夫罢了。再加上二十个厨子?”他轻笑一声,“看来这个范屠夫,是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通知庄子上的人,不必留手,给我把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连同那个胖子,一起埋在龙王庙!”
“老爷,要不要让咱们的人……”管家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不必!还不到时候,就这几个莽夫,还想剿灭我们的私兵?哼!天真。等他们覆灭,就知道这地界还是我们说了算。”
城西,龙王庙。
早已荒废的庙宇,断壁残垣,蛛网遍布。可范统刚一靠近,鼻子就不住地抽动。
空气中,除了泥土的腥气,还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以及铁器特有的锈味。
乔聚仁,没撒谎。
“宝年丰!”
“在!”
“带人,把门给老子砸开!”范统一声令下。
宝年丰狞笑一声,拎着那柄比人还高的巨斧,大步上前。
“轰!”
庙宇那两扇腐朽的木门,在巨斧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炸裂成无数碎片。
“什么人!”
庙内,十几个手持制式长刀的汉子怒吼着冲出。他们眼神凶悍,步伐稳健,显然都是见过血的老手。
可他们面对的,是一群怪物。
宝年丰不闪不避,任由一柄长刀砍在他的黑铁胸甲上。
“铛!”
火星四溅,那柄精钢长刀竟被直接崩断!
看守的汉子满脸骇然,还未反应过来,宝年丰的巨斧已经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横扫而过。
“噗嗤!”
拦腰而过,血肉横飞。
二十头钢铁巨兽碾入阵中。巨斧过处,肢体横飞;狼牙棒落,骨铠齐碎。阵线在他们面前,脆弱如纸。
没有惨叫,只有沉闷的骨肉碎裂声。
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功夫,战斗便已结束。庙宇内,再无一个活口。
张赫和他手下的五百卫所兵,在庙外看得目瞪口呆,一个个脸色发白。
那二十个怪物冲进敌阵,就像烧红的铁犁扎进雪地,根本不存在任何意义上的“战斗”。私兵的长枪捅在他们身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铛铛”声,连白印都留不下。可他们手中的巨斧和狼牙棒,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骨骼碎裂和血肉横飞的闷响。
一个卫所兵亲眼看到,一柄狼牙棒将一名私兵连人带盾砸成了一滩肉泥,那私兵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这哪里是官军平叛,这分明是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范统走进大殿,一脚踢开地上的一尊石像,一个通往地下的暗门赫然出现。
他举着火把,亲自走了下去。
当火光照亮地下暗窖的瞬间,饶是范统,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堆积如山的刀枪,码放整齐的弓弩,还有数百副崭新的皮甲……甚至在一角,还放着几十套明显是元军制式的精铁重甲!
范统的瞳孔猛地一缩,一眼就看出这些装备的制式和保养水平,远超他见过的任何一支明军卫所!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走私了,这是一条完整的、成建制的军火生产线和储备库!
这些晋商,他们想干什么?武装一支能和徐达主力野战的军队?他们不是想造反,他们是已经在造反了!
“警报!敌袭——!”
就在此时,庙外不远处的庄子里,突然响起了凄厉的铜锣声。
紧接着,大地开始震颤。
上千名身披皮甲,手持长枪的私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庄子里蜂拥而出,悍不畏死地朝着官兵的方向发起了冲锋!
“结阵!”张赫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没想到对方竟有如此规模的私兵,而且敢主动攻击官军!
“结个屁的阵!”
范统一声咆哮,从地窖里冲了出来。他看着那如潮水般涌来的私兵,双眼瞬间赤红,浑身的肥肉都在因愤怒而剧烈颤抖。
操!老子一个厨子,就想安安稳稳地研究下红烧肉有几种做法,你们这帮天杀的,非要逼我上班?还想砸我的锅,断我的粮?!
“敢在老子饭碗里掺沙子!都得死!”
这声怒吼,是他穿越以来最真心实意的一句话。他激活了“无畏光环”,挥舞着那柄大得离谱的砍骨刀,像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迎着上千人的军阵,直直地创了过去!
“头儿!”
宝年丰等人见状,也纷纷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紧随其后,二十人组成一个最简单,也最野蛮的锋矢阵,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扎进了敌阵之中!
一场绞肉机般的屠杀,开始了。
私兵的长枪刺在火头军的黑甲上,连一道白印都留不下。
可火头军的巨斧和狼牙棒,每一次挥动,都能将面前的敌人连人带甲,砸成一滩模糊的肉泥。
一名私兵头目,身手极为不凡,刀法刁钻狠辣,他瞅准一个空当,一刀狠狠劈向范统的后背。
范统不闪不避,硬生生抗下了这一刀。
“嗤啦!”
后背的皮甲被划开一道口子,但仅此而已。
那头目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可下一秒,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了一片血红。
范统反手一刀,自上而下,一招最简单,也最霸道的“力劈华山”!刀锋从头盔正中切入,势如破竹,直到将其连人带刀,从中轴线整齐地分为两半!
滚烫的内脏与鲜血泼洒开来,形成了一副地狱绘卷。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私兵,都吓得肝胆俱裂。
这还怎么打?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人!
“妖怪啊!”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私兵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他们丢下兵器,哭喊着四散奔逃。
卫所兵们士气大振,趁势掩杀,将大部分溃逃的私兵斩杀或俘虏。
不到半个时辰,战斗结束。
曹家府邸。
当私兵主力全军覆没的战报,如同索命的符咒般传回曹府时,曹勋手中的参茶“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的脸上,再无半点之前的从容,只剩下一片死灰。
“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引以为傲的私兵,竟连半个时辰都没撑住!
“不!还没完!”绝望的尽头是疯狂,曹勋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最后的怨毒,“他不是要证据吗?只要他变成一具尸体,就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他抓过一名心腹,声音嘶哑地命令道:“让‘血燕’的人出手!告诉他们,价钱翻倍!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在天亮之前,把范统的脑袋给我提回来!我要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他转向其他商人,声音阴冷:“各位,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立刻发动城中所有关系,武装家丁,控制四门!我要让大同府,变成他的坟场!”
夜色如墨,将庄园里的血腥味染得更加浓稠。风吹过,卷起几张被血浸透的账本纸,在空中打着旋。
不远处,一架被推倒的秋千还在吱呀作响,旁边散落着孩童的拨浪鼓。
这里曾是一个富庶的庄子,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和屠戮后的疮痍。
范统回到临时征用的帐篷,宝年丰等人正兴奋地擦拭着兵器,满脸都是嗜血后的亢奋。
“都给老子闭嘴!”范统一声低喝,帐篷里瞬间死寂。
他走到角落,将那柄还在滴血的砍骨刀重重插在身旁的地上,盘膝而坐。
他看着自己那双沾满血污和脑浆的手,一股强烈的陌生感涌上心头。
曾几何时,这双手是用来掂勺、切菜,追求极致火候的。
现在,它却只懂得如何更高效地劈开头骨。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和食人魔血脉带来的暴戾。
他知道,那些商人不会坐以待毙。
今夜,将是这趟“美食之旅”最硬的一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