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判的手顿了顿。药箱最底层露出半本手札,周锦瑟瞥见页角焦黄的痕迹——那是她实验室笔记特有的装订方式。三个月前丢失的蒸馏器设计图,此刻正压在一包褐色药丸下方。
"四阿哥中的毒,需要新鲜曼陀罗汁液来解。"陆明远突然按住她左腕,力道大得惊人,"听说你会用银针从花苞取汁?"
周锦瑟的银针差点脱手。现代植物学知识告诉她,曼陀罗汁含东莨菪碱,确实能缓解氰化物中毒。但陆明远怎会知道她私下研究的提取技术?除非......
牢房角落的水瓮突然映出个人影。周锦瑟借着反光看见诏狱梁上悬着个青布包袱——那是她藏在太医院房梁的应急药囊!包袱此刻微微晃动,显然刚被人翻动过。
"院判大人昨夜去了年府?"她突然发问,同时用银针刺破自己指尖。血珠滴在药箱铜锁上,立刻泛起诡异的泡沫——锁上淬了氰化物!
陆明远的脸在油灯下忽明忽暗:"年大将军送的雄黄矿,其实产自云南汞矿。"他摊开掌心,露出块猩红色矿石,"这种朱砂含硫量异常,炼出的水银会带杏仁味。"
周锦瑟的银针悄然抵住他腕间穴道。这是现代针灸麻醉的起手式,但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医者寻常的把脉姿势。她感到老人脉搏快得反常,像被追捕的困兽。
"四阿哥中的毒不在朱砂,而在熏香。"她突然压低声音,"您指甲上的颜色,是长期接触硫氰化汞所致——这正是欢宜香里被替换的原料!"
老院判的瞳孔骤然收缩。周锦瑟趁机翻开那本手札,泛黄的纸页上赫然是她熟悉的字迹——这竟是她在现代写的《毒理学笔记》!某些页边还添了蝇头小楷的批注,墨色新鲜得像刚写上去的。
"你果然也来自......"陆明远的话被诏狱外的尖叫声打断。周锦瑟听出是苏怀素的声音,伴随着瓷器碎裂的脆响。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蓝黑色的血——这是典型的硫氰化汞中毒症状。
"快走!"陆明远塞给她半块玉珏,与她蒸馏器上的残片严丝合缝,"太后头风药里......被掺了......"鲜血从他鼻腔涌出,在青石板上绘出诡异的符文。
周锦瑟抓住药箱里滚出的褐色药丸。指腹触到蜡衣的瞬间,她浑身血液都冻结了——这层蜡衣的触感,与曹琴默给甄嬛的毒香丸一模一样!
诏狱大门突然洞开。雍正的身影逆光而立,明黄龙袍下摆沾着新鲜的血迹。他身后侍卫拖着的躯体软得像破布,灰白头发间露出半张脸——竟是苏怀素易容成的老嬷嬷!
"朕的太医令,"皇帝的声音像淬了冰,"竟是个用《洗冤录》下毒的鬼手。"
周锦瑟捏紧玉珏的碎片,锋利边缘割破掌心。鲜血滴在那本诡异的手札上,突然"嗤"地冒起青烟——纸页间竟夹着遇血即燃的白磷!
陆明远在火焰中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目光里的解脱与悔恨,像极了周锦瑟在现代医院见过的临终病人。当火焰吞没老人袖口的獬豸纹时,她突然读懂了他未说完的警告:
太后头风药里被掺的,恐怕是比汞更毒的东西。
第六章 磷火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