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弯下腰,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小心地避开了那些锋利的碎瓷片。他伸出手,不是去捡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铜钱——那是沈玉茹口中所谓的“脏钱”,而是轻轻拾起了其中一片较大的白瓷碎片。碎片边缘锋利,残留着青花缠枝莲的纹样,触手冰凉,带着被抛弃的余温。
他捏着那片碎瓷,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边缘的锐利。然后,他直起身,依旧没有看任何人,包括几步之外、被丫鬟死死拉住的林晚。他攥紧了那片碎瓷,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也是唯一能刺穿这无边屈辱的武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腕上那道被划破的伤口,渗出的血珠染红了碎瓷的边缘。
他转过身,背对着所有审判他的目光,一步一步,极其沉重地,朝着那扇象征着林家体面与森严等级的、沉重的雕花大门走去。布鞋踩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又像是踏在自己被彻底碾碎的心上。
没有行李,没有盘缠,只有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衫和手中这片沾着自己鲜血的碎瓷。
门外,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撕裂阴沉的天幕,紧接着,“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当空炸响!积蓄已久的暴雨,终于如同天河倒灌,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狂暴地砸在屋瓦、庭院、青石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声,瞬间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迷蒙的水汽和震耳欲聋的喧嚣之中。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深秋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穿透单薄的衣衫,刺入骨髓。陈默的身影在滂沱大雨中显得渺小而孤绝,很快就被密集的雨帘吞没,消失在林府那两扇缓缓关闭、沉重如墓门的朱漆大门之后。
门内,是富贵的锦绣牢笼,是冰冷的唾弃与算计。
门外,是冰冷的倾盆世界,是前途未卜的绝境深渊。
第二章 血染秘卷
冰冷的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陈默的身上、脸上,瞬间将他浇得透湿。深秋的寒意裹挟着水汽,疯狂地钻进骨髓,让他控制不住地牙齿打颤。单薄的靛青长衫紧紧贴在身上,沉重冰冷,每一次迈步都异常艰难。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要走向哪里。林家位于姑苏城西的深巷之中,此刻暴雨如注,街上早已空无一人。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汪洋,倒映着两旁紧闭门户的灯笼微光,扭曲而模糊。
意识在寒冷和巨大的屈辱冲击下,渐渐有些模糊。手腕上那道被碎瓷划破的伤口,在冰冷的雨水冲刷下,传来一阵阵麻木的刺痛。他下意识地抬手看了一眼,血水被雨水冲淡,在苍白的手腕上蜿蜒出一道淡淡的红痕。
就在这时,他紧握的右手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嘶——”
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被雨水冻得有些迟钝的神经骤然绷紧。摊开手掌——是那片他从林家大堂捡起的白瓷碎片!刚才无意识的用力攥紧,锋利的边缘深深嵌入了掌心的皮肉里,鲜红的血混着雨水迅速涌出,染红了瓷片和他整个手掌。
剧痛让他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他看着掌中染血的碎瓷,看着上面那熟悉的青花缠枝莲纹样,这是林家惯用的图样,是沈玉茹摔碎的那个盖碗的一部分,更是他三年赘婿生涯耻辱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