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跌跌撞撞地逃离那片令人窒息的热闹，走向教室最后排那个角落。当年我的位置还在那里，课桌边缘甚至还残留着几道模糊的、被小刀刻划过的痕迹，像时间留下的丑陋疤痕。我拉开那把吱呀作响的旧椅子坐下，冰凉的触感穿透西裤传来。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坑洼不平的纹理，忽然，在一条裂缝的深处，触碰到一点异样的硬物。
我用指甲小心地抠了几下，一个卷得极小的纸卷掉了出来。心脏毫无征兆地狂跳起来，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我颤抖着将它展开，泛黄的横格纸上，是少年时代自己那歪歪扭扭、却因用力过猛而几乎戳破纸背的字迹：
“苏雨晴，我喜欢你很久了。放学后，我在操场西边小树林等你。林晓阳。”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眼睛上，烫在心上。就是这张纸条，就是那个傍晚……悔恨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我的喉咙，勒得我喘不过气。如果那天我送她回家……如果我没有约她……如果……
头顶那盏老旧的荧光灯管突然发出“滋啦滋啦”的怪响，光线开始剧烈地明灭闪烁，电流不稳的嗡鸣声骤然放大，尖锐地钻进脑海深处。眼前的一切——喧嚣的人群、油腻的餐桌、墙上的照片——都开始疯狂地扭曲、旋转，像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股无法抗拒的眩晕感猛地攫住了我，意识被硬生生拖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3 致命追逐
“……林晓阳？”
一个清泉般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和不易察觉的紧张，小心翼翼地唤着我的名字。
眩晕感潮水般退去。我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斜射进来，在空气中投下无数飞舞的细小尘埃。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书本油墨和青春期特有的、微微发甜的汗水气息。我坐在熟悉的硬木课椅上，面前是堆满了习题册和试卷的书桌。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窗外隐约传来的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
我僵硬地转过头。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是她。
苏雨晴就坐在我旁边，隔着窄窄的过道。午后的阳光恰好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轮廓，细小的绒毛在光线下清晰可见。她微微蹙着眉，清澈的眼睛里带着询问，一只手还轻轻搭在我堆满试卷的桌角上，指尖纤细。
时间……凝固了？不，是倒流了！我回来了！真的回到了这一天！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我，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血液在血管里奔涌轰鸣，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同一个念头：机会！改变一切的机会！
“林晓阳？”苏雨晴的声音又轻又软，像羽毛搔过心尖，带着更深的困惑，“你没事吧？脸好红……是不是发烧了？”
她的声音把我从狂喜的漩涡里猛地拉回现实。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却压不住心头的滚烫。这一次，不一样了！十五年沉淀下来的思念、悔恨、无数次在脑海中预演过的话语，此刻凝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