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年油垢和更深层腐朽的冰冷气息,瞬间充满了狭小的隔间。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它似乎“看”向了我。那道无形的、冰冷的“视线”,穿透了白色的覆盖物,落在我僵硬的身体上。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干涩,平板,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坏掉的录音机在艰难地复读,每一个音节都刮擦着人的耳膜:

“需——要——盒——饭——吗——”

我猛地吸进一大口冰冷的空气,肺叶火烧火燎地疼,整个人如同溺水获救般剧烈地呛咳起来。

身体的控制权回来了,但四肢百骸像刚被拆散又胡乱组装回去,酸软无力,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冷汗浸透了全身,粘稠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门开着,门外空荡荡的。惨白的灯光照着空寂的走廊,那辆不锈钢餐车,那个白色的影子……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极度恐惧下产生的幻觉。

只有隔间门板上,靠近把手的位置,留下三个清晰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湿冷水汽的指印。那绝不是我的。

“啊——!!!” 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尖叫终于冲破了我紧咬的牙关,在死寂的车厢里疯狂回荡。

我连滚带爬地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砰”地一声甩上门,手忙脚乱地反锁,又把那把沉重的椅子重新死死抵住。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眼泪混合着冷汗糊了满脸。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心脏。

那一身惨白、没有脸的影子,那干涩平板如同催命符的询问,还有门板上那三个冰冷的指印……一遍遍在我脑海里重放。

王师傅的警告言犹在耳,这不是幻觉!

窗外,墨汁般的夜色终于透出了一丝灰白。

天,终于他妈的要亮了。

4

回到乘务员公寓,我连澡都没力气洗,一头栽倒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那冰冷的触感,那平板的声音,像刻在了骨头里。

不行,这事必须报告!我是新来的,但这不是幻觉!我挣扎着爬起来,找出纸笔,手抖得厉害,还是强迫自己把昨晚的经历,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声音,那个白衣影子,那三个指印,都详详细细、一字不漏地写了下来。

写完,看着那几页密密麻麻的字,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一点。

下午出乘前学习会,我第一个冲进学习室,手里紧紧攥着那份记录,心跳得厉害,手心全是汗。

列车长姓李,是个五十多岁的老铁路,平时总是板着一张脸,好像谁都欠他钱似的。他正叼着烟,翻着排班表,烟雾缭绕。

“李车长!”我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把那份记录递过去,“昨晚……昨晚在河川守车,我……我遇到东西了!”

李车长撩起眼皮瞥了我一眼,没接,只是慢悠悠吐了个烟圈:“啥东西?耗子成精了?”

周围几个等着开会的老师傅哄笑起来。那个总爱和王师傅一起喝酒的老刘,咧着嘴,露出满口黄牙:“小双,是不是梦游了?还是看恐怖片看魔怔了?”

“不是!是真的!”我急了,声音拔高,把记录纸往前又送了送,“您看看!我都写下来了!那东西推着餐车,一身白,敲我的门,还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