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错。”陈默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近乎没有弧度的笑意,顺手接过稿纸,动作随意得像接过一张外卖传单,“思路很清晰。放着吧,我待会儿细看。”
李维丝毫没有察觉,反而因为这句轻飘飘的“不错”而更加振奋,仿佛得到了莫大的肯定:“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理解!那我先去实验室了,还有几个数据要跑!” 他风风火火地转身,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公寓。
门轻轻合上。
陈默脸上的那点淡笑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深潭般的冷漠。他随手将那几张凝聚了李维心血和天赋的稿纸丢在昂贵的红木茶几上,像丢弃一堆垃圾。目光落在平板电脑屏幕上,论文署名处刺眼的“陈默”二字上。
公寓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恒温空调系统发出极其低微的嗡鸣。阳光依旧灿烂,香薰依旧甜腻,但这片华丽的空间,却像一个精心打造的黄金囚笼,冰冷而窒息。
一丝微不可查的阴冷,如同细小的毒蛇,悄然爬上他的脊背。他微微蹙了蹙眉,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左腕内侧。那里,皮肤下,几道极其细小的、扭曲如蚯蚓般的暗红色纹路若隐若现。每一次“进食”,这些印记似乎就深一分,冷一分。
“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死寂。
陈默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两位穿着深色西装、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胸口别着大学教务处的徽章。
“陈默同学?”为首的男人开口,声音低沉。
“是我。有事?”陈默语气平淡。
男人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陈默的脸,带着审视和一种不易察觉的惋惜:“请节哀。我们刚刚接到通知,物理系的李维同学……在来学校的路上,发生了意外。”
陈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公寓里恒温空调送出的暖风,吹在他脸上,却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
“一辆失控的渣土车……”男人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忍,“人当场就不行了。”
空气凝固了。甜腻的香薰气味此刻闻起来令人作呕。陈默的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了一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汲取李维“运势”时那微麻的触感。他沉默了几秒,喉结滚动了一下,才用听不出任何波澜的声音问:
“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大约半小时前。”另一位工作人员补充道,语气沉重。
“知道了。”陈默垂下眼帘,声音平板得像一块冰冷的铁,“谢谢通知。” 他后退一步,准备关门。
“陈同学,”为首的男人似乎还想说什么,或许是安慰,或许是提醒他可能需要协助处理一些事务。
“我需要安静。”陈默打断了他,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疏离。门在他面前缓缓合拢,将两张欲言又止的脸隔绝在外。
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奢华公寓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陈默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下去,昂贵的定制西裤直接接触着冰冷的天然大理石地面。
他没有悲伤,没有眼泪。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封的疲惫,和一种早已预料到的、宿命般的荒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