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青木门下扫地人

青木门的山门建在断云峰半山腰,青石板路从山脚蜿蜒上来,被往来弟子踩得发亮。每日卯时,总有个身影比洒扫的杂役更早出现在山门前的石阶旁,手里攥着把磨得光滑的竹扫帚,一下下扫着昨夜落下的枯枝败叶。

这身影叫沈砚,是青木门最不起眼的存在。他来山门三年,既没进过内门学那吐纳练气的法门,也没像外门弟子那样挥剑劈柴练基础招式,就只守着山门前这半里地的石阶,日出而扫,日落而歇。

“沈砚,今儿个掌门将带内门弟子去后山试剑坪演武,你把那边的落叶也清了,别让人看了笑话。”管事张叔路过,丢下句话便匆匆往内门走。演武是青木门的大事,尤其是掌门将亲自演示新得的“流风剑式”,连外门弟子都能去旁观,整个山门都透着股雀跃。

沈砚抬头应了声“好”,声音低哑得像蒙了层灰。他慢慢挪到试剑坪边缘,这里的落叶比别处厚,风一吹就打着旋儿飘。他弯腰扫地时,后腰的旧伤隐隐作痛——三年前他被青木门的采药弟子从山涧里救回来时,浑身是伤,连名字都记不清,掌门看他可怜,便让他留着做了杂役,只说“能活多久,看他自己”。

日头升到头顶时,试剑坪渐渐热闹起来。内门弟子穿着月白劲装,腰悬长剑,三三两两地聚着;外门弟子挤在坪边的石阶上,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坪中央的高台。沈砚缩在角落的老槐树下,尽量让自己融进阴影里,手里的扫帚却没停。

“听说了吗?这次演武后,掌门要选三个弟子去参加下月的‘七宗会武’,咱们青木门能不能在南境抬起头,就看这回了。”

“别想了,肯定是大师兄、二师姐他们。你看大师兄那‘青冥剑气’,上次劈断了三丈外的石桩呢!”

议论声飘进沈砚耳朵里,他握着扫帚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三年来,他听了无数次这样的话——关于剑气、灵力、境界,这些在他脑海里模糊得像场梦。他只知道自己怕吵,怕人多的地方,每次试剑坪有动静,他都恨不得缩成石头。

忽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人群瞬间安静。掌门凌虚子白衣胜雪,立于高台之上,手中长剑“嗡”地出鞘,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今日演流风剑式,此式重‘轻’与‘变’,需以灵力驭剑,如风过林,无迹可寻。”

话音落,他足尖一点,身形已掠至坪中。长剑挥出时没有半点声响,只有一道道淡青色的剑影,像被风吹动的柳丝,看似柔和,却在掠过旁边的青石时,无声无息切出寸许深的痕迹。

“好!”人群里爆发出喝彩。

沈砚低着头,扫帚扫过一片被剑气震落的槐叶。那槐叶边缘带着极细的切口,他盯着看了片刻,忽然轻轻咳嗽起来——方才凌虚子挥剑时,他分明“看”到了那道灵力的轨迹,像条游弋的青蛇,在剑刃三寸外流转,只是到了青石前时,轨迹微微滞涩了一瞬,才没能切得更深。

这念头刚冒出来,他赶紧掐断,把脸埋得更低。不能想,不能看,他只是个扫地的,活着就好。

可偏有人不让他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