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脚有些不行了,其他都还好,就是惦记着你。”
大夫人抢着回答,多年未见,她总想着多跟儿子说几句。
然后又对着秀云道,“快带兴邦回屋去拾掇拾掇,一会儿年夜饭,别搞得黑草捂烂滴。”
语气是平常吩咐的样子,但总感觉有让秀云避开这尴尬场面的意味。
赵秀云应了声“是”,转身就走。
转身之时,手里的兴邦不知怎的,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手指着赵耀祖的方向,脆生生的喊了声“爹爹”。
这一声“爹爹”让赵耀祖表情瞬间僵住,带着点被冒犯的不悦,他看了看莉莉丝,又看了看赵秀云,厌恶之色溢于言表。
“兴邦乖,爹刚回来,累哩,娘带你去洽好吃滴。好不?”
秀云几乎是逃似的,抱着孩子穿过回廊,然后消失在前庭里。
那件红得耀眼的袄褂,在冰雪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
气氛一下变得呆滞,只有兴邦的哭闹声回荡,显得刺耳又尖锐。
“这娃子,忒不懂事。”
大夫人皱眉,脸上喜悦之色挂不住了,像是数落孩子,又好像另有所指。
“大哥刚回来,不说那些,爹还等着呢。”
赵耀宗打破沉默,给莉莉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礼数依然周全。
赵耀祖这才回过神来,对着有些不悦的莉莉丝轻声安慰了几句,然后对着耀宗点了点头,“有劳二弟。”
他刻意整理了下自己的西装,抹了抹油头粉面的大背头,刻意维持的优越感又回到了身上。
莉莉丝在仆役的指引下,缓步走出前庭,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嗒嗒声与这中式庭院显得格格不入。
“听福叔说,家里年后准备南迁?是真的吗?”在通往书房的回廊里赵耀祖问道。
“张北之后,日本人步步紧逼,通往多伦和张家口的销路都断了,你也知道咱家主要做皮货生意,这也是不得已的事。”
赵耀宗轻声回道,解释了南迁的理由。
“这是爹的意思?还是你?”赵耀祖追问。
“爹说听我的。”赵耀宗答。
“二弟还是太年轻,离了这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我们的生意还怎么做得下去,再说了日本人不见得是洪水猛兽,我们是正经生意人,怕甚?”
赵耀祖的语气轻蔑,而且对局势不以为然,典型的外行指点内行的做派。
听完这话,赵耀宗眉头一皱,他想不明白这话怎么能从留洋的大哥嘴里说出来,简直匪夷所思,不知是不是墨水喝多了涨坏了脑子。
“大哥说的是,是弟弟考虑不周。”赵耀宗虽然心中不悦,但并没有强行顶撞,“大哥这次回来,准备待几天。”
“不走了,待会儿我就和爹说,让我来接手家里的生意,这些年辛苦你了,生意上的事情你可闹不机密,我早些接手不至于颓成这样。”
赵耀祖的话含沙射影,耀宗拳头一紧,指节捏得发响,又轻轻放开,喉头一动,把心中的不屈强咽了下去。
这时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炮竹,衬得赵家大院愈发沉寂,天空乌云蔽日,风雪欲来的压迫感沉在每个人的心头。
年夜饭的喜庆还未开始,似乎已经蒙上了不祥的阴影。
2 年夜饭的阴影
一张古朴的大圆桌居于堂厅中央,仆人穿梭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