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水晶吊灯倾泻下的光太亮了,像无数细小的冰棱,刺得人眼睛发酸。
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香槟气泡破裂的微响、女士香水甜腻的尾调,还有底下那些刻意压低的、窸窸窣窣的议论。
今天是林晚的生日宴,顾承砚为她办的。
香槟塔在宴会厅中央折射着璀璨却冰冷的光,三层高的奶油蛋糕散发着甜腻的香气,上面插着的数字蜡烛,幽幽地燃着“25”这个微小的火焰。
一切都完美得像一幅价值连城的赝品画。
林晚端着那只骨瓷描金的碟子,指尖冰得有些麻木。
银质的餐刀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刀刃反射着头顶过分明亮的光,晃了一下她的眼
她垂着眸,专注地看着面前那块切下来的蛋糕。
雪白的奶油层叠着,顶上缀着一颗饱满欲滴的樱桃。刀刃平稳地落下,切入蓬松的蛋糕胚。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一阵小小的骚动,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
细碎的低语汇成嗡嗡的声浪,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投向那个方向。
林晚切蛋糕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刀尖在洁白的奶油上留下一个微小的凹痕。
她没有抬头,只是那握着刀柄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青白。
高跟鞋敲击光洁大理石地面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宣告式的从容,穿透了背景的爵士乐,径直朝着香槟塔这边走来。
那声音停在林晚身侧不远的地方。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然后,林晚听到了那个声音。
低沉,平稳,带着她曾经无比贪恋的磁性,此刻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清晰地响彻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宴会厅里。
“各位,”
顾承砚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每一个角落都听得清清楚楚,“介绍一下。苏蔓,我的未婚妻。她回来了。”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背景音乐都识趣地停止了。
所有的目光,惊愕的、了然的、幸灾乐祸的,都聚焦在顾承砚和他臂弯里那个纤细的身影上。
苏蔓穿着一身月光白的缎面长裙,颈间一条简约的钻石项链,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质清冷出尘。
她微微靠在顾承砚身侧,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略显羞涩的笑意,目光轻轻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林晚身上。
那眼神很淡,像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林晚终于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掠过顾承砚毫无波澜的脸,落在苏蔓那张与自己有五六分相似、却更加精致清冷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她眼前扭曲了一下,又迅速拉回冰冷的现实。
“啪嗒。”很轻的一声。
林晚下意识低头。
碟子里,那块刚切下的蛋糕上,那颗殷红的樱桃不知何时被她手中的餐刀压破了。
深红粘稠的汁液汩汩地涌出来,迅速在雪白的奶油上晕染开一片刺目的红,边缘还带着点果肉的纤维,像一道新鲜撕裂的伤口。
那红色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缓慢地吞噬着纯白。
“啧…”离得近的一位妆容精致的太太用手帕掩了掩嘴,声音不高不低,却刚好能让周围一圈人听清,“瞧见没?正主儿回来了,赝品可不就得露馅儿了么?穿得再像,骨子里终究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