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空气里弥漫着焊接时特有的刺鼻臭氧味、熔融聚合物的焦糊味,还有我额头上不断渗出又被胡乱抹去的汗水咸腥。时间不再是流动的液体,而是凝固的、沉重的铅块,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几乎不眠不休,像一台被输入了唯一指令的机器,指尖在冰冷的元件、柔韧的光导纤维和复杂的神经接驳线之间疯狂跳跃。调试,失败;再调试,再失败……刺耳的警报蜂鸣一次次撕裂工作室的寂静,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我紧绷的神经。

“神经信号模拟器校准失败,误差阈值超出允许范围百分之十五。”星尘冰冷的合成音毫无感情地播报着又一次挫折。

“闭嘴!重设参数!伽马波段,增强到最大!”我的声音嘶哑,带着不顾一切的狠劲。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痉挛,汗水沿着额角滑下,滴落在精密的电路板上,发出轻微的“滋啦”声。我粗暴地用袖子擦去,毫不在意。父亲艰难喘息的声音,他枯瘦手指的冰冷触感,还有康复中心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如同梦魇般紧紧缠绕着我,成为驱动我疯狂运转的唯一燃料。

“希博士,您的生理指标显示严重疲劳,建议立即休息。”星尘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程式化的关切。

“否决!继续!”我低吼着,将一根细如发丝的光导纤维强行接入一个微型转换器端口,指尖因为精神的过度集中而颤抖。休息?父亲躺在病床上,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时间正一点点抽走他肺里最后一点空气!我必须更快!必须成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昼夜的轮回。当我将最后一组加密算法强行写入核心处理单元,按下那个代表着最终集成的物理按钮时,我的身体和精神都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嗡——

工作台中央,视界桥的核心模块发出了一阵低沉而稳定的蜂鸣。几盏代表不同功能的状态指示灯次第亮起,稳定的绿光穿透了我眼前的浓重灰幕,带来一种近乎圣洁的微弱光感。成功了?我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

“视界桥核心系统自检完成。所有模块运行正常。神经信号模拟器校准误差……低于百分之零点一。”星尘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连它的人工智能也感到一丝意外,“……达到设计预期。”

成功了!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上我的眼眶,酸涩肿胀。我摸索着,手指颤抖地抚过那温热的、稳定搏动着的核心模块,感受着它内部能量流动带来的细微震动。它不再是冰冷的元件堆砌,而是一个活着的、孕育着无限可能的希望之种。

我小心翼翼地将核心模块嵌入早已准备好的轻质合金框架中。框架的设计简洁流畅,覆盖着一种特殊的、带有细微鳞片状纹理的柔性材料。最后,我将一块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特殊光学材料覆盖在框架表面——那是经过无数次分子级蚀刻的衍射层。整个装置,最终呈现出一种奇特的、仿佛流动水银般的披风形态。它静静地躺在工作台上,像一件为隐形人准备的圣袍。

我抓起它,布料触手冰凉而柔滑,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和几乎可以忽略的重量。它在我手中仿佛拥有生命,细微的能量流在布料下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