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父亲病房的门虚掩着。我停住脚步,里面传来压抑的、带着痰音的喘息,像破旧的风箱在艰难地抽动。一个温和但公式化的医生声音响起:“……肺纤维化区域在扩大,李将军。我们现有的基因疗法和纳米修复……效果很有限。您需要……更多的静养。”

沉默。长久的沉默。只有那艰难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敲打在我的耳膜上。

“静养?”父亲的声音终于响起,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金属,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种更深沉的东西——一种被无形囚笼困住的野兽的愤怒和不甘。“像套中人一样……关在这里?等死?”他猛地呛咳起来,剧烈的撕扯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惊心。

“爸!”我再也忍不住,推门冲了进去,循着那令人心碎的咳嗽声扑到床边。

“小希?”父亲的声音里充满了意外,随即是浓重的、试图掩饰的窘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你怎么……跑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好好弄你那个……那个什么桥吗?”他强撑着,想摆出惯常的责备口吻,但话语被一阵更剧烈的咳嗽打断。我摸索着抓住他的手,那只曾经能轻易拆解枪械、能稳稳托起我身体的大手,此刻却在我的掌心微微颤抖,指节嶙峋得硌人,皮肤松弛而冰凉。一种巨大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我。我引以为傲的视界桥,我所有的坚持和努力,此刻在他衰败的生命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它无法修复他千疮百孔的肺,无法阻止时间的侵蚀,无法给予他渴望的、哪怕一丝行走在阳光下的自由。

我紧紧握住他冰冷颤抖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将我的生命力渡给他一丝。黑暗中,他那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咳嗽,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我。那个曾经如山岳般不可撼动的父亲,正在被看不见的敌人——时间和战争遗留的创伤——一点点蚕食、囚禁。我引以为傲的视界桥,那个承载着我所有关于“看见”与“分享”梦想的冰冷盒子,此刻在父亲衰败的生命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它无法修复他千疮百孔的肺,无法阻挡那名为“衰老”的侵蚀洪流,更无法给予他此刻最渴望的、哪怕片刻行走在阳光和微风中的自由。

一种尖锐的痛楚刺穿了我的心脏。我摸索着,指尖触到他嶙峋的肩胛骨,触到他深陷的眼窝,触到他因急促呼吸而剧烈起伏的、单薄得令人心慌的胸膛。视界桥……视界桥……我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微弱却带着灼热的温度,猛地跳了出来。如果它不能“看见”,那么……

“爸,”我开口,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紧紧攥着他枯瘦的手,“等我!等我几天!就几天!”我甚至来不及解释更多,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光滑的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锐响。

“小希?你……”父亲困惑的声音追在身后。

“相信我!”我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转身冲出病房,将父亲那沉重的喘息和满室的消毒水绝望气息狠狠甩在身后。星尘的光束在前方急促地闪烁,像一颗引路的流星。

工作室的灯光在星尘的操控下亮到了极致,白得刺眼,即使在我的黑暗中也能感受到那股灼热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