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酉时渐沉,门扉自阖
酉时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夜色跟打翻的墨汁似的,慢悠悠把窗外的热闹给洇成了水墨画。
这家叫 "夜归人" 的简餐厅,灯还亮着,却跟艘抛了锚的破船似的,透着股没人疼的凄凉。惨白的荧光趴在油腻的地砖上,勉强照出三两个影子,活像刚从地底爬出来的。
头顶那台吊扇估计是上辈子欠了债,蒙着层灰还在慢悠悠转,扇叶绞着屋里的浊气,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它在嚼什么过期口香糖。
陈默一个人缩在角落,面前的木桌子黏糊糊的,印着几圈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水渍。
他点的炒饭大概是最后一份,米粒在盘子里躺得七零八落,早就没了热气,跟群刚散场的观众似的。
这家伙的眼神跟受惊的麻雀似的,一会儿瞟瞟手表,一会儿偷偷瞄邻桌,接着又赶紧把头埋下去,好像桌子上能长出花来。
他佝偻着背,几乎要嵌进那不太干净的卡座里,宽大的旧西装套在瘦骨嶙峋的身上,活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照出他脑门上沁的汗,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像是想从那破布上找出点安全感,可眉宇间的忧愁跟结了茧似的,怎么都解不开。
邻桌坐着一对,男的叫陆远,女的叫苏皖。陆远长得人高马大,这会儿却跟个上了弦的机器人似的,浑身紧绷。他指点餐牌的时候,手指敲得桌子 "笃笃" 响,那不耐烦的劲儿,好像餐牌欠了他八百万。
旁边的侍者面无表情,看来是见怪不怪了。
陆远嗓门跟砂纸磨过似的:
"就这牛柳饭,再来份招牌炸翅!"
旁边的苏皖一听,肩膀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似的,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
"远哥…… 太多了,我、我吃不下……"
眼睛跟受惊的小鹿似的,飞快瞟了陆远一眼就赶紧低下头,手指在膝盖上的衣服上瞎画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练什么独门武功。
陆远转过头,嘴角撇得跟菜刀似的,话里带冰碴子:
"点都点了,磨蹭什么?替你点的不吃?"
那 "替" 字咬得特别重,跟给苏皖扣了个铁帽子似的。
苏皖脸上那点血色瞬间跑没影了,嗫嚅了半天,终于还是闭了嘴。
点完单,后厨门帘后面传来个声音,平得跟块木板似的,听不出半点人气:
"九号、十号。"
门帘动了动,一只布满老茧的手从出餐口推了盘饭出来,袖口磨得发白,接着就缩了回去。
门帘开开合合那工夫,也就瞥见一眼冷冰冰的不锈钢反光,眨眼间又把里面外面隔成了两个世界。
店里就剩下勺子碰盘子的声音、嚼东西的声音,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
陈默用勺子拨着盘子里剩下的米粒,吃起来跟嚼蜡似的;
陆远狼吞虎咽,吃相跟饿了三天似的,可脸上的阴沉劲儿一点没减,看样子这饭也没合他胃口;
苏皖小口小口喝着水,杯沿上印着淡淡的唇印,盘子里的东西几乎没动,那炸翅黄澄澄的,跟在那儿嘲笑她似的。
空气黏糊糊的,混着旧油和新炸东西的味儿,闻着都让人犯困。
突然,"咔嗒" 一声脆响,跟碎冰掉地上似的,一下子把这沉闷给划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