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巡捕房的人堵在巷口了!”
陆景明的话像块石头砸过来,顾清辞手里的桂花糖粥差点洒了。她抬头就看见他长衫上的泥点子,还有后颈沾着的草屑——不用问也知道,他是翻过后墙跑回来的。
“拿着这个,快从后门走!”他塞过来个硬邦邦的东西,外面包着油纸,摸起来像块铁皮。顾清辞刚接稳,就被他推着往后院跑,“去静安寺旁边的茶馆,找个拿《论语》的老头。记住暗号,‘三分糖,七分雨’,少一个字都不能给!”
“那你呢?”她急得声音发颤。
“我得留在这儿,让他们以为东西还在书社。”陆景明抓起墙角的铁尺,眼睛盯着前门,“快跑!活命要紧!”
后门“吱呀”一开,冷雨劈头盖脸打过来。顾清辞抱着铁皮包冲进雨里,月白色的学生裙转眼就被泥水糊脏了。身后传来“砰”的撞门声,接着是陆景明的吼声,还有玻璃碎掉的脆响——
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跑。怀里的铁皮包硌得肋骨生疼,她忽然反应过来:这哪是什么普通东西?陆景明他们天天躲在书社里偷偷印的那些传单、说的那些“新思想”,八成全靠这东西撑腰。
而现在,巡捕房的皮鞋声就在身后不远,踏在水洼里“啪嗒啪嗒”响,像在催命。
二
静安寺的钟声“当当”敲了五下,顾清辞终于在茶馆后巷等到了那个拿《论语》的老头。
“东西呢?”老头声音哑得像砂纸。
她把铁皮包递过去,看着他摸了摸厚度,又对照暗号确认了三遍,才松了口气。老头临走塞给她片银杏叶,“陆先生说,让你留着这个。”
叶子背面用红笔写着个地址:霞飞路76号。
回到家,表姑正坐在椅子上嗑瓜子,看见她一身泥,撇着嘴说:“听说了吗?启明书社被抄了,巡捕房把陆先生他们都抓了!”
顾清辞心里一紧,嘴上却装傻:“就去过两次借书,跟他不熟。”
可她整宿没睡。天快亮时,窗户外传来轻轻的咳嗽声,她扒开窗帘一看——陆景明正蹲在墙根下,额角包着块布,渗出血来。
“我从巡捕房后墙翻出来的。”他抬头冲她笑,眼里全是红血丝,“东西送到了就好。”他从怀里摸出个铜锁,“这是书社后门的钥匙,明天起,你帮我去取些东西,分批送到霞飞路那个地址。”
顾清辞接过铜锁,摸到他手心有道月牙形的疤,看着像被火烫的。“他们为啥抓你?”
“书社地窖里藏了些东西。”陆景明没细说,只指了指书社方向,“去取东西时看窗台上的花盆,要是青瓷的,就赶紧走,那是有危险的信号。”
她捏着那枚梅花铜锁,锁孔里还卡着半张碎纸,上面就俩字:快走。
三
第二天顾清辞正准备去书社,表姑突然叫住她:“过来,帮我看看这旗袍合身不?”
表姑新做的旗袍是月白色的,上面绣着花,领口的翡翠扣子亮晶晶的。顾清辞伸手帮她系领口,眼尖地瞥见旗袍内侧别着枚银胸针,上面的梅花图案,跟陆景明给的铜锁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