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付：今日剩余理智值35%】
【支付：一段关于童年暑假海边玩耍的模糊记忆】
【支付：持续心跳过速症状（限时转移）】
【支付：对项目成功的最后一丝期待】
【支付：对楼下那只流浪橘猫产生的一点点怜悯心】
售货机屏幕上幽绿的文字跳跃着，每一次交易成立，那轻微的“嘀”声都像在祁寒紧绷的神经上刮了一下。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一点一点地掏空。那些被支付出去的东西——鲜活的记忆片段、微弱的身体感受、残留的柔软情感——如同被无形的导管抽走，留下一种越来越难以填补的冰冷空洞。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回忆起母亲做的红烧肉的味道，看到同事猝死在工位上的新闻推送时，心跳平稳得如同在阅读天气预报。有一次实习生红着眼眶向他求助，他发现自己只想立刻推开她，回到自己的工位，继续处理那些冰冷的代码。麻烦。麻烦意味着需要支付更多“理智值”去购买片刻的宁静。
但代价换来的“宁静”是如此有效。铅灰色的胶囊滑入喉咙，带来熟悉的、令人战栗的空白。当那绝对的虚无感退去后，世界只剩下清晰的逻辑链条和待完成的任务列表。效率高得可怕。他甚至开始被主管在部门群里点名表扬：“看看祁寒的状态！什么叫敬业精神！什么叫抗压能力！大家都学着点！”赞誉像冰冷的针，刺在他早已麻木的皮肤上。
茶水间渐渐不再是祁寒一个人的秘密。一个同样被KPI压得眼球突出、嘴唇干裂的同事，在祁寒又一次从那里出来，脸上带着那种标志性的、非人的平静后，眼神闪烁了一下。几天后，祁寒在凌晨三点去“补货”时，撞见了对方。两人目光在昏暗的灯光下短暂交汇，没有言语，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如同地下党交接般的沉默和疲惫。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秘密在喘息之间传递。茶水间角落里那台布满划痕的机器，成了这层办公楼里最繁忙的“补给站”。
祁寒开始尝试货架上其他的“商品”。【绝望罐头】（低纯度）像一团粘稠冰冷、带着铁锈味的凝胶，吞下去后，一种漫长而无望的疲惫感会弥漫全身，这种疲惫奇异地抵消了所有想要挣扎和反抗的冲动，只剩下认命的顺从，反而更容易熬过毫无意义的加班。【恐慌喷雾】的效果则像吸入一口强劲的、无形的凝胶，瞬间冻结所有感官，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声在空无一物的脑海里轰鸣，这种极致的单一刺激，竟然短暂地屏蔽了其他所有纷杂的焦虑源。每一次尝试，都像是在自己灵魂的废墟上点燃一团新的、诡异的火焰，照亮片刻，却焚烧掉更多支撑性的结构。
副作用如影随形。祁寒的睡眠彻底碎裂，即使偶尔陷入短暂的昏睡，梦境也充斥着无法理解的、扭曲的色彩漩涡和尖锐的金属刮擦噪音。醒来时头痛欲裂，仿佛整个颅骨被人用钝器敲击过。食欲锐减，食物在口中味同嚼蜡，只是为了维持这具躯体的基本运转而机械地吞咽。镜子里的自己，眼窝深陷，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最可怕的是那种持续的、仿佛来自骨髓深处的寒意，即使在盛夏的空调房里，他也需要裹紧外套，手指尖永远是冰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