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血线即将钻入他耳孔时,花妖在棺中睁眼。
黑牡丹瞬间盛放,花瓣暴涨如刀,唰地切断了所有血线。
沈如晦不怒反喜:“果然,情至深处,妖力最盛。”
他掐诀,屏风上的百鬼齐扑而出,却无头鬼冲在最前,手里拎的头颅忽然转向,竟是一张与贺云生一模一样的脸。
无头鬼张口,吐出一根花茎,直刺花妖心口。
花妖不躲,任花茎穿透。
她伸手,握住花茎,轻轻一折。
折下的花茎竟化作一盏小灯,灯芯是贺云生的心头血,灯罩是沈如晦的脸皮。
灯火一燃,整座沈府开始渗血。
墙皮剥落,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牡丹根;梁上悬的灯笼炸开,掉出一个个干瘪婴儿;地砖翻起,底下是成排的骷髅,骷髅口中皆衔牡丹种。
沈如晦终于变色:“你疯了!烧了这里,你也逃不掉!”
花妖笑,声音却像贺云生:“我本就没想逃。”
她抬手,灯火飞起,落在沈如晦头顶。
火焰瞬间将他裹住,却未燃衣,只燃魂。
沈如晦发出非人的惨叫,身体急速干瘪,像被灯芯吸干。
最后一刻,他嘶吼:“道士不会放过你!”
花妖垂眸,轻声答:“我知道。”
火熄时,沈府已成废墟。
雨停了,废墟中央,只剩那口棺材。
棺内,花妖抱着贺云生——或者说,抱着一具空壳。
贺云生的魂,早在灯碎时,被藏进了那朵黑牡丹。
花妖低头,吻了吻花心。
“下一世,”她喃喃,“我替你点灯,你替我照路。”
远处,晨钟撞响。
一道青衣身影,踏血而来。
道士至。
3 青灯引·道士的第三只眼
天光未亮,沈府的废墟上升起一层淡红色的雾。那不是尘土,而是被牡丹根须吸出的血精,经夜雨一蒸,凝成雾障。雾里有极细的哭声,像婴儿吮奶时噎住的抽噎,又像老妪临终时卡在喉头的痰音。
青衣道士踏雾而来。
他名叫顾还川,道号“青灯子”,生得并不老,眉间却有一道竖纹,像被刀劈过又愈合的疤。传言他幼年被天雷劈顶,额骨开裂,缝进一枚雷殛木,自此开了“第三只眼”。那眼平日藏在眉心竖纹里,只有在照见“情障”时才会睁开——瞳孔漆黑,映不出人影,只能映出对方心里最深的执念。
顾还川走到废墟中央,俯身拾起那盏由沈如晦面皮糊成的灯。灯已熄,灯芯处结了一颗乌紫血痂,像一粒熟透的桑果。
他用指尖轻触血痂,竖纹微微一动,却终究没有睁眼。
“还不到时候。”他自语。
随后,他从袖中抽出一方青帕,帕上绣着一株白牡丹,花心却是空的。他把血痂放入花心,血痂立即化开,沿着丝线游走,将白牡丹染成深红。
花绣完后,他把帕子对折,系在腰间,像系住一条未凉的魂。
花妖不在棺中。
棺底破了一个洞,洞下是沈府早年封填的暗井。井壁用婴骨垒成,骨缝间生满须根,湿漉漉地滴着淡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