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没夹完的那口菜
塑料餐盒在电动车筐里颠得厉害，她捏着车把的手出了汗。盒里的凉拌藕片裹着红油，芝麻黏在透明盖上——是刚才从他家厨房冰箱里翻出来的，李母早上特意留的，说“昂昂中午回来吃”。
车过路口时，餐盒盖子崩开道缝，半片藕滑出来，掉在柏油路上，被车轮碾成泥。她猛地刹车，蹲在路边看那滩模糊的红，突然想起昨晚饭桌上，自己筷子悬在半空的瞬间：李母的目光像根细针，扎在她夹起的藕片上，“这是昂昂的。”
第一章：赶集的塑料袋
他来接她时，电动车筐里塞着个鼓鼓的塑料袋。“我妈凌晨三点去赶集，说要给你做拿手菜。”他侧过脸笑，阳光照在他耳后的痣上，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晃眼。
她攥着带给未来婆婆的护手霜，塑料壳被体温焐得发烫。上周视频时，李母在电话那头说“姑娘家总加班，手肯定糙”，此刻护手霜的茉莉香混着他身上的肥皂味，让她心跳快了半拍。
巷子口的老槐树耷拉着叶子，他家的防盗门虚掩着，油烟味从门缝里钻出来，裹着糖醋的甜。她刚要敲门，听见李母在厨房喊：“昂昂小时候偷藕片吃，被我用锅铲敲过手背，现在还记仇呢。”
他推开门的瞬间，她看见灶台边堆着七八个塑料袋：红的装排骨，绿的盛虾仁，最底下那个透明袋里，藕段泡在水里，藕孔里塞着泡发的糯米——是她上次随口提过的家乡菜，糯米藕。
“阿姨好。”她把护手霜递过去，李母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过时指尖碰了碰她的，“快坐快坐，昂昂说你爱吃辣，我特意多放了小米椒。”
他凑到她耳边低语：“我妈紧张得凌晨五点就起来择菜。”她望着厨房瓷砖上的水渍，突然觉得这趟来对了——连他妈妈都记得她爱吃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第二章：悬在半空的筷子
圆桌转盘转得很慢，糖醋排骨的油光在灯光下晃。他先夹了块放她碗里，“我妈炖了三小时，你尝尝。”排骨刚碰到舌尖，李母的筷子突然横过来，把他碗里的排骨拨走大半，“昂昂不爱吃带脆骨的，这些软的给你。”
她嚼着排骨笑，没说话。转盘转到凉拌藕片时，她想起他说的“我妈特意学的”，刚夹起一片，李母的声音像颗石子掉进汤里：“这藕得配着芝麻吃才香。”说着抓了把芝麻撒在他碗里的藕片上，堆得像座小山。
“阿姨也爱吃芝麻？”她笑着往自己碗里也撒了点。李母往他碗里添了勺醋，“昂昂从小就挑，藕片必须带芝麻，醋得是陈醋，少一滴都不吃。”
她的筷子停在半空，那片藕悬在碗上方，芝麻顺着边缘往下掉。他正埋头啃排骨，没看见她僵硬的手腕，李母却用公筷把盘子里剩下的藕片全扒到他面前：“姑娘家吃多了凉的不好，昂昂帮你解决。”
清蒸鲈鱼上桌时，她看见鱼肚鼓着，是最嫩的部分。上次和他去餐厅，他总把鱼肚夹给她，说“这里没刺”。此刻李母的筷子精准地戳进鱼肚，剔出整块肉放进他碗里，“昂昂吃鱼怕卡刺，从小就只吃鱼肚。”
他抬头冲她笑，把鱼尾巴夹给她：“这个也好吃。”她看着碗里带鳞的鱼尾，突然没了胃口——原来他的体贴，只在没有母亲的餐桌上生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