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每日天刚蒙蒙亮,我便醒了,披着晨雾坐在窗前,看天边的云霞一点点染上绯红,心里揣着满心的期待,像揣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蝶,只等着云寄舟的消息,能让这只蝶终于寻到归宿。

哥哥沈砚堂那日的话还在耳畔回响。

他说,科举之路,从来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分天资,三分勤勉,还要五分运气,方能勉强站稳脚跟。

我虽生长在官宦之家,不曾亲历书院的苦读,却也听过不少书生埋首故纸堆、熬得眼生红丝的故事。

云寄舟性子执拗,认定了的事,便会拼尽全力去做。

我知道,他此刻定是在书院里,伴着孤灯,对着那些泛黄的典籍日夜苦读,连窗外的虫鸣、檐下的雨声,都舍不得分神去听,生怕错过了半点光阴。

所以,即使日子一天天过去,书案上的青瓷瓶换了三茬新花,他的消息却迟迟未至,我也没有丝毫抱怨。

每日晚膳后,我都会悄悄去佛堂,跪在蒲团上,对着慈眉善目的观音像,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愿他笔锋所至,皆是坦途;愿他三更灯火,终能换来一朝金榜题名;愿他在异乡一切安好,莫要为琐事烦忧,更莫要为我分心。

香炉里的檀香袅袅升起,缠绕着我的祈愿,飘向远方,仿佛这样,他便能感应到几分。

府里的蔷薇开得正好,沿着花架爬满了半面墙,粉的、白的、浅红的,挤挤挨挨地凑在一起,风一吹,便落得满地碎锦。

我提着竹篮去捡花瓣,想着晒成花干,将来或许能给他做香囊。

指尖触到花瓣的柔腻,忽然就想起他第一次见我时,我裙摆上沾着的也是这样的蔷薇瓣。那时他站在廊下,青衫被风吹得微微扬起,目光落在我裙角,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说:“沈小姐衣裳上的花,倒比园子里的更动人些。”

如今想来,脸颊还是会微微发烫。

大约过了半个月,那日午后,我正在廊下教丫鬟们绣桃花帕,忽然见府里的老仆福伯,佝偻着背,手里揣着个油纸包,脚步匆匆地往我院子这边来。

福伯是父亲的远房表亲,打小在沈家长大,脸上刻着岁月的沟壑,眼神却总是清明而温和。他为人忠厚老实,是府里少有的知道我和云寄舟往来的人。

当初云寄舟托人送第一封信,便是福伯悄悄接了,趁没人的时候塞给我的。

这些日子,他见我总望着门口出神,偶尔会叹口气,却从未向旁人透露过半个字,只是每次路过我院子,都会多留个心眼。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绣花针差点扎到指尖。

福伯走到我面前,把油纸包往我手里一塞,压低了声音说:“小姐,云公子的信,刚托人送到门房,我瞅着没人,赶紧给您取来了。”

他浑浊的眼睛里带着点笑意,又叮嘱道。

“快回屋看吧,仔细些。”

我点点头,指尖触到油纸包的温热,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接过信,我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了自己的“晚晴院”,连丫鬟问“小姐跑这么快做什么”都顾不上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