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冷光，像一小片冻结的月光，映在我脸上。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厨房水龙头未拧紧的滴答声，机械地敲打着耳膜。我蜷缩在沙发一角，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屏幕。又是‘独立女性如何平衡事业与家庭’，配图中那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在宽敞的办公室里对着镜头微笑。真累。
丈夫陈默的鼾声从卧室门缝里透出来，低沉均匀。他的手机随意扔在茶几边缘，屏幕朝下。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像无数蚂蚁在心尖爬行。这手机仿佛成了我们之间一道沉默的墙。他最近看手机的时间越来越长，看我的眼神却越来越短，像蜻蜓点水，掠过水面便迅速飞走，留不下一丝涟漪。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触到冰冷的玻璃背壳，微微一颤。解锁密码？我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输入我的生日。屏幕应声而亮。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撞，说不清是窥探的紧张，还是密码依旧是我生日的……一丝荒谬的暖意。
指尖滑动，直接点开了那个熟悉的短视频APP图标。加载的圆圈旋转着，我的心跳也跟着它一起悬在半空。界面弹出，顶部的搜索框还残留着几个刺眼的字：“如何让老婆听话”。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到头顶，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我屏住呼吸，点开他的“推荐”页面。
瀑布般倾泻而下的视频封面，像一场精心策划的噩梦，整齐得令人窒息。清一色的男人面孔，或语重心长，或痛心疾首，或带着某种油腻的、居高临下的得意。标题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进我的眼睛：
“女人太强势，是败家的根源！”
“老祖宗的智慧：夫为妻纲，驯服才有福！”
“警惕！老婆若掌控经济大权，家运必衰！”
“三步调教法，让强势老婆变温顺绵羊……”
“成功男人背后，必须有个‘听话’的女人！”
每一个封面上的男人，眼神都透着一种让我反胃的、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权威感。我的手指僵硬地往下滑，滑了又滑，仿佛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窟。不同的封面，相似的主题，无穷无尽。没有萌宠，没有风景，没有科技，没有体育……只有这个。只有这个被精心筛选出来、反复强化的“世界”。
胃里一阵翻搅，酸水直冲喉咙。我猛地捂住嘴，压抑住干呕的冲动。指尖冰凉，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几乎握不住那小小的、滚烫的手机。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那些标题在视野里扭曲、跳动。
原来他每天抱着手机，沉浸在这样的“知识”里？原来他那些偶尔流露出的、对我不再加班太晚的赞许，对我新学会一道菜的夸奖，背后都藏着这样的评判标准——“听话”？“驯服”？
冰冷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羞辱的恶心感交织着，瞬间淹没了所有理智。我猛地站起身，攥紧那个滚烫的手机，几步冲到卧室门口。黑暗中，陈默侧躺着，背对着我，鼾声依旧平稳。
“陈默！”我的声音尖利得不像自己的，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撕裂了卧室的宁静。
鼾声戛然而止。他含糊地咕哝了一声，身体动了动，带着被打扰睡眠的烦躁，慢吞吞地翻过身，惺忪的睡眼在黑暗中费力地聚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