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比想象中更艰难，也更屈辱。
我开始像做市场调研一样，仔细研究陈默手机里那些“驯妻博主”的内容。他们鼓吹的核心要素清晰得令人窒息：绝对顺从、无微不至的照顾、永远温柔的笑脸、崇拜仰望的眼神、主动放低的姿态、对丈夫“事业”无条件的支持，哪怕那“事业”只是打游戏。以及最重要的——放弃“自我”，全身心奉献给家庭。
我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练习微笑。嘴角要上扬到露出八颗牙齿的程度，眼神要“温柔似水”带着崇拜的光。镜子里那个刻意扯开嘴角、眼神却空洞疲惫的女人，陌生得让我心头发冷。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一个念头闪过，但我立刻把它压了下去。为了这个家，为了把他拉回来，我必须演下去。
早晨六点，闹钟准时响起。我强迫自己从短暂而混乱的睡眠中挣扎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按照那些“完美妻子早餐教程”的指示，我系上一条崭新的、带着可笑蕾丝边的围裙。视频里说，这样能“激发丈夫的保护欲”。
冰箱里拿出鸡蛋、培根、吐司。煎蛋的形状要圆润饱满，边缘不能有一丝焦黄。培根要煎得恰到好处，微微卷曲，透着诱人的油光。吐司烤到两面金黄，抹上均匀的黄油。摆盘更是关键，要精致得像餐厅出品，旁边放上一小片薄荷叶当装饰——视频博主强调，细节体现“用心”。
当我把这盘花费了平时三倍时间、力求“完美”的早餐端上桌时，陈默刚好洗漱完出来。他带着熬夜的疲惫和惯性般的冷漠，拉开椅子坐下，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放在桌角的手机。
“老公，早上好呀！”我抢先一步，把一杯刚榨好的、滤掉所有果渣的橙汁轻轻放到他手边，脸上堆砌着练习过无数次的、自以为最甜美的笑容，声音也刻意放得又软又糯，“尝尝今天的早餐？我特意给你做的爱心款哦！” 最后一个“哦”字拖长了尾音，自己听着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陈默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落在我脸上，又扫过那盘过分精致的早餐。他的眼神里有明显的惊愕，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几秒钟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彻底搞砸了的时候，他脸上那层冰封的冷漠，竟然真的……裂开了一丝缝隙。不是温暖的笑意，更像是一种……困惑的松动，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取悦后的新奇感。
“嗯…挺好。”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有碰手机，拿起叉子，戳了戳那个圆得有些刻意的煎蛋，然后塞进嘴里。他吃得很快，几乎没怎么咀嚼，但至少，他没再第一时间去刷那些该死的视频。
“今天工作辛苦啦，晚上早点回来哦，给你做好吃的！”我趁热打铁，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微微歪着头，用那种“完美妻子”特有的、充满期待和依赖的眼神看着他。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抓起公文包，脚步似乎比平时轻快了一点点。出门前，他甚至破天荒地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但至少，没有昨天那种冰冷的审视。
门关上的瞬间，我强撑的笑容瞬间垮塌。后背靠在冰冷的冰箱门上，长长地、疲惫地吁出一口气。第一步，成功了？但心里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演戏般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屈辱。镜子里那个穿着可笑围裙的女人，眼神空洞。这真的，是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