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个专门的本子,上面记录着每个小区的“出货时间”和“垃圾分类特点”。
周一是A小区的“衣物日”,周三是B公司的“电子产品日”。
她像一个专业的猎人,精准地捕猎着这个城市排泄出的、残余的价值。
我偷偷跟踪了她几次。
发现她并不是把所有“战利品”都带回家。
那些成色较好、价值较高的东西,她会带到城郊的一个旧仓库里。
那个仓库,才是她真正的“宝库”。
我需要进去看看。
我以“高考压力大,想去郊外散散心”为由,向妈妈请了一天假。
然后,我租了一辆共享单车,骑了两个多小时,才找到那个偏僻的仓库。
仓库的门锁着一把大大的旧锁,看起来坚不可摧。
但这难不倒我。
我从书包里拿出一小瓶化学试剂,这是我从学校实验室“借”来的。
对付这种老式铜锁,一点点的酸性腐蚀,就足够了。
十分钟后,锁开了。
仓库里的景象,让我毕生难忘。
这里堆满了各种各样被她“捡”回来的东西。
从名牌包包、高档化妆品,到各种小型家电、电子产品,甚至还有几箱没开封的进口红酒。
这些东西,被她分门别类,码放得整整齐齐,很多上面还贴着标签,写着“待售”“待修”“待议价”。
在仓库最里面的一个角落,我找到了一个上锁的铁皮柜。
我用同样的方法打开了柜子。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十几本厚厚的账本,和一个银行存折。
我颤抖着手,翻开第一本账本。
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她每一笔“二手交易”的收入。
“5月12日,售出九成新戴森吸尘器一台,获利850元。”
“6月3日,修复并售出苹果手机三部,获利4200元。”
“7月21日,转卖捡来的名牌童装一批,获利2600元。”
……
我翻到最后一本账本,看到了一个汇总的数字。
五年来,她通过倒卖这些捡来的“垃圾”,累计获利,七十三万六千元。
而那本印着她名字的存折上,余额却只有二十四万一千二百元。
我瞬间明白了,她真正的财富,并不仅仅是这点现金。
那十几本账本上记录的流水告诉我,大部分的钱,又被她投回到了这些积压在仓库里的‘宝贝’里,等待着下一次升值。
我瘫坐在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们一家三口,每个月的生活费,被她严格控制在八百块钱。
我爸穿的,是她从工地捡来的劳保鞋。
我吃的,是菜市场收摊时,别人不要的烂菜叶。
我们住在一个像垃圾堆一样的家里,过着乞丐般的日子。
而她,我的亲生母亲,却守着这笔巨款,心安理得地,扮演着一个“勤俭持家”的“模范妻子”和“伟大母亲”。
这不是勤俭。
这是掠夺。
是以“爱”和“家庭”为名,对我,对我爸,进行的一场长达数年的、敲骨吸髓式的掠夺。
我拿出手机,将这一切,全都拍了下来。
账本,存折,满屋子的“赃物”。
然后,我将一切复原,锁好仓库,悄然离开。
回去的路上,我心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