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冷眼旁观的温明轩嗤笑出声。
他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用一种打量货物的眼神看着温穗,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姐,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这份能赚点辛苦钱的外卖工作,是怎么来的?”
温穗的心猛地一沉。
温明轩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某个外卖平台站长的联系方式。
“张站长,认识吧?那是我高中同学他爸。当年你求爷爷告奶奶找不到工作,还不是我可怜你,帮你打了个招呼?”他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
“我要是不高兴了,给他发条信息,说你手脚不干净或者服务态度恶劣……你觉得,你明天还能穿着这身黄马甲送餐吗?”
赤裸裸的威胁,精准地刺向温穗最脆弱的命脉。
工作,是她在这座城市赖以生存、支撑她走下去的唯一稻草,也是她通往自考彼岸的唯一渡船。
赵玉梅立刻像是找到了制胜法宝,腰杆又挺直了,得意地帮腔:
“听见没?明轩一句话就能让你喝西北风!识相点,赶紧把钥匙交出来,钱凑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温穗站在逼仄空间的中央,承受着母子二人如同实质的恶意目光。
她看着温明轩那张写满“你奈我何”的年轻脸庞,看着他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羽绒服,再对比自己洗得发白的工装和这间阴冷潮湿的“狗窝”。
十年间被不断压榨、被视作理所当然的付出,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没有像赵玉梅预期的那样崩溃或求饶。
“失业?好啊。那你试试。”
赵玉梅和温明轩都被她这反常的平静和最后的三个字噎住了。
温明轩脸上的得意僵住,赵玉梅伸出去准备再次抢夺钥匙的手也停在半空。
”赵玉梅色厉内荏地吼道。
温穗充耳不闻。
她走到床边,没有坐下,而是弯下腰,伸手探向床板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
那里塞着一个扁平的、毫不起眼的铁皮糖果盒子,盒子边缘已经锈迹斑斑。
赵玉梅狐疑地看着她的动作:“你干什么?藏什么东西?”
温穗没有回答。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个铁盒子,拂去上面的灰尘。
盒子没有上锁,只是用几圈皮筋紧紧勒着。
她背对着那对母子,用身体挡住他们的视线,动作极其缓慢而珍重地,一圈一圈,解开了皮筋。
铁盒盖子被轻轻掀开。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没有存折银行卡。
只有一团用廉价透明塑料袋层层包裹的东西。
温穗的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她一层一层,剥开那些塑料袋。
终于,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堆钱。
最大的面额是五十元,更多的是十元、五元,甚至还有卷成一卷的一元硬币,以及许多皱巴巴、边缘磨损严重的毛票。
每一张钞票都带着明显的使用痕迹,有的沾着可疑的油渍,有的边角卷起,还有几张颜色明显更深,像是被水浸泡过又晾干。
它们被仔细地捋平,按照面额大小,一叠一叠,码放得整整齐齐。
这些钱加起来,或许也就几千块,但它们所承载的分量,却重逾千斤。
温穗的目光落在这堆零散得近乎卑微的钞票上,眼神深处,那些被强行压下的画面,如同挣脱闸门的洪水,汹涌地冲击着她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