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凌虚子专挑荒僻小路走,七拐八绕,竟绕到了后山一片人迹罕至的幽谷。谷中乱石嶙峋,藤蔓缠绕,唯有一处背风的石崖下,似乎有个浅浅的石凹,勉强能容身。
凌虚子在石凹前停下,又紧张地四下张望了许久。躲在远处一块风化巨岩后的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见师叔终于放下心,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那个神秘的灰色小包袱。
包袱皮摊开——里面既没有灵石,也没有符箓法器,更没有破坏封印的邪恶道具。
只有几团颜色温暖柔和的毛线:一团是像初生嫩芽般的浅鹅黄,一团是如同落日熔金般的温暖橘红,还有一团是沉稳厚重的深褐色。以及……两根磨得光滑油亮的竹制织针。
凌壹的下巴差点掉下来。凌贰从道袍领口缝隙里露出的眼睛瞪得溜圆。凌叁手里的野浆果差点掉地上。
然后,他们看到了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只见他们那素来以“不务正业”、“吊儿郎当”著称的凌虚师叔,竟在那石凹里寻了块稍平的石头坐下,笨拙却又异常认真地……拿起了织针和毛线!他先是拿起那团浅鹅黄的线,手指头捻着线头,对着光眯眼看了半天,似乎在辨别方向。接着,他极其生涩地起针,动作僵硬,手指头跟不听使唤似的,织针好几次差点戳到自己脸上。
“噗……”凌叁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赶紧捂住嘴。
凌壹的表情从震惊转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她捅了捅旁边的凌贰,用气声问:“师叔……这是在干嘛?研究新型毛线遁法?还是……被什么邪祟附体了?”
凌贰也茫然地摇摇头,道袍领子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眼前这一幕的冲击力,显然超出了他社恐大脑的处理范围。
师叔显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新手。起针就起了小半个时辰,拆了织,织了拆,那团浅鹅黄的毛线被他折腾得毛毛躁躁。他嘴里还不停地念念有词,离得远听不真切,但看他那副咬牙切齿、额头冒汗的专注模样,仿佛在跟什么绝世强敌搏斗。
“哎哟!”一声压抑的低呼传来。只见师叔猛地甩手,把左手食指塞进嘴里使劲嘬着,显然是又被织针扎到了。他疼得龇牙咧嘴,对着那几根不听话的竹针怒目而视,像在无声地控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悻悻地放下手,又拿起那团橘红色的线,似乎觉得这个颜色能给他点力量,再次跟那两根竹针较起劲来。
阳光透过稀疏的藤蔓,斑驳地洒在他身上。这个平日里总显得懒散、不着调的身影,此刻被一种近乎虔诚的笨拙笼罩着。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被阳光映得亮晶晶的;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蹙起的眉头,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倔强;那双平时总显得漫不经心的眼睛,此刻却死死盯着手中几根竹针和纠缠的毛线,专注得仿佛在参悟无上大道。
谷中很静,只有山风吹过石隙的呜咽,以及竹针偶尔碰撞发出的轻微“哒哒”声。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在凌虚师叔第三次被橘红色毛线缠住手指,气得差点把针撅了的时候,他似乎放弃了挣扎,认命般地叹了口气,颓然地靠在了冰冷的石壁上。他抬起眼,望向青云峰顶掌门大殿的方向,眼神复杂。疲惫、沮丧,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孺慕和担忧?他嘴唇无声地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