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子被凌壹“请”进大殿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他先是一愣,随即那双总是精于算计的小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死死盯住了那碗鸡汤,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但他很快板起脸,努力维持着掌门的威严,捻着胡须,故作严肃地咳嗽一声:“咳!今日……为何如此铺张?这灵鸡……耗费不少吧?护山大阵的灵力毛线可还够用?嗯?” 目光却粘在鸡汤上撕不下来。
凌壹忍着笑,一本正经地拱手:“回禀师父,今日……呃,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弟子们感念师父平日教导辛劳,特备薄膳,与师父共……共赏秋色!”这理由编得她自己都心虚。
凌贰缩在角落阴影里,只发出一个模糊的“嗯”声。
凌叁则端着一小碟果脯,甜甜地笑着凑到玄尘子跟前:“师父,您尝尝这个,可甜了!开胃!”
玄尘子的目光终于艰难地从鸡汤上拔开,扫过徒弟们脸上那极力掩饰却依旧透出几分期待和紧张的神色,又看了看那碗寒酸的野菊花。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复杂,快得让人抓不住。他哼了一声,背着手踱到主位坐下,拿起筷子,故作挑剔地戳了戳一块笋尖:“罢了罢了,念在尔等一片孝心……下不为例!”
饭桌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师父埋头喝汤,喝得呼噜作响,掩饰着什么。凌壹、凌贰、凌叁则时不时地交换眼色,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殿门口,带着点隐秘的期待和……担忧?
师叔凌虚子,还没来。
终于,在玄尘子第二碗汤快要见底的时候,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
“师……师兄!生辰吉乐!!” 凌虚子几乎是撞进来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涨红,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像鸟窝,那身旧道袍的衣襟上还沾着几点可疑的泥印和……草屑?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靛蓝色粗布(看着极其眼熟)包着的小包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尤其是他手里那个小包裹。
玄尘子放下汤碗,皱眉看着他这副狼狈相:“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又去钻哪个耗子洞了?”
凌虚子喘匀了气,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窘迫,但更多的是献宝般的急切。他几步冲到桌前,把那个小包裹不由分说地塞进玄尘子怀里,动作粗鲁得差点打翻汤碗。
“给……给你的!生辰贺礼!”他声音很大,带着点虚张声势的意味,眼神却有些飘忽,不敢直视玄尘子探究的目光。
玄尘子狐疑地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怀里那个被硬塞进来的、包裹得歪歪扭扭的靛蓝色小布包。他伸出手指,带着十二万分的不信任,小心翼翼地挑开了布包的一角。
一抹温暖柔和的橘红色露了出来。
玄尘子的动作顿住了。他脸上的狐疑、惯常的刻薄挑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一圈圈地漾开、消散。他慢慢地将布包完全打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双袜子。
针脚……实在称不上细密,甚至可以说是歪歪扭扭,疏密不一。能清晰地看到许多地方拆过又重织的痕迹,线头毛毛糙糙地支棱着。袜筒部分是温暖明亮的橘红色,像凝固的夕阳。袜口和袜跟则是厚实的深褐色,针脚相对紧密一些,显然织的人后来稍微熟练了点。而脚背的位置,则用浅鹅黄的线,笨拙地织出了几个歪斜的、勉强能辨认是云朵的图案——青云门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