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后悔救你。」
「我娘病重,唯一的心愿便是看我娶崔家小姐过门。」
「难道就因为我娘不喜欢你,不准你入门做正妻,你就要如此报复她?」
「因为你,崔家与我退了亲事,你还有什么脸面来求我?」
他往前一步,伞沿的水帘几乎要甩在我脸上。
「你应该去死才对。」
谢暄的嗓音比山雨更冷。
穿透雨帘砸在我心上。
当初,是他告诉我。
死是最容易的事情,活着才是本事。
现在,他恨不得我去死,换回他与崔皎华的婚事。
「刺啦」——
布料撕碎的声音。
湿漉漉的青石板上,一柄匕首落地。
「今日,我与你割袍断义,」
事情再无转圜余地。
「你与我去佛祖面前立誓,此生此世,不再纠缠。」
殿外惊雷炸响。
佛桌前的红烛火焰向上,泪流向下。
我与谢暄的缘分。
彻底尽了。
细雨滴答,像无数细碎的鼓点,敲打着旧日的疮疤。
……
回过神来。
沈婵挽着我的手,倚在我的肩:
「不聊这些糟心的事了。」
「还不知你那郎君品行如何?相貌又如何?」
她笑着踮起脚尖,指着远处高台上的朦胧身影问:
「你瞧,国师旁边的法师倒是生的一副好皮相,只是瞧着有些眼熟。」
「你家郎君的样貌可比的上他?」
我顺着她的视线,寥寥望了一眼。
隔着雨幕,国师身边确站着一道欣长的身影。
是谢暄。
他穿着祭祀法袍,口中念着经文。
比起三年前,谢暄面容更为清瘦,宛如一尊玉面菩萨。
沈婵没亲眼见过谢暄,只在她二哥哥口中听过一些事,认不出他也是寻常。
如今再见,只觉释然。
我语气没什么起伏,就像在讨论路边一朵开得不错的野花。
「自然。」
「什么人都比不上我夫君俊俏。」
沈婵一听,眼儿笑成了月牙:
「如今再看,倒和从前的曲应怜不一样了。」
「想必这郎君待你是极好的。」
我弯唇一笑,不可置否。
祈福已到尾声,人群渐渐散了。
沈家两位哥哥早早等在门口。
沈婵笑着钻进马车。
邀我下次一同去望湖楼吃茶。
另一旁,停着一辆青帷马车。
我扭过头,看向庙门外。
已有熟悉的身影在等候。
陆鹤玉披着一件青竹色外氅,细雨沾湿他肩头少许布料。
看见我出来,他脸上漾开清浅笑意,朝我伸出手。
他扶我进马车,目光落在我沾了泥水的绣鞋上,眉眼间温柔更盛。
「罗袜定也湿透了,回家先用热水暖暖。」
陆鹤玉知道今日有雨。
早早在马车上备下更换的鞋袜。
这样小的事,陆鹤玉总是放在心上。
陆鹤玉将我微凉的手拢进掌心,眼中是融融暖意:
「今日是外祖母寿辰。」
「到时她老人家若知道我娶了你,定会开心的合不拢嘴。」
陆鹤玉曾和我说过,小时候,他外祖母待他极好。
他娘不得谢家宠爱,挑不得什么好姻缘。
嫁给陆家时,他爹还只是个邻县小小举人。
谢家对陆鹤玉一家冷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