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发现苏婉不对劲,是在她十六岁生日那天。
她穿着我给她买的鹅黄色连衣裙,坐在阁楼的窗边,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锡纸包,指甲缝里还沾着点白色粉末。阁楼是她的秘密基地,堆满了她画废的素描和没织完的围巾,平时总弥漫着松节油和毛线的味道,那天却飘着股奇怪的甜香,像劣质糖果烧起来的味。
"婉婉,你在吃什么?"
我敲了敲门,她吓得手一抖,锡纸包随之掉进了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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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什么表姐。"
她慌忙站起来,裙摆扫过画架,一支铅笔"啪"地掉在地上。
此时我也推开门,看到了慌张的苏婉。
"就是同学给的糖......"
她的眼睛很红,像熬了通宵一样,说话的时候舌头还有点打结,不像平时那个说话细声细气的小姑娘。
我有些怀疑,弯腰去捡铅笔,突然瞥见床底的锡纸包露出个角,心里咯噔一下。
苏婉是我舅舅的女儿,三岁那年舅舅舅妈出车祸去世,她就搬来跟我们住。
我比她大,从小带她长大,她穿的第一双小皮鞋是我用兼职工资买的,她第一次来月经是躲在厕所里哭,还是我塞给她卫生巾和红糖姜茶。
在我眼里,她永远是那个扎着羊角辫、跟在我身后喊表姐的小不点。
可这两年,她变了。
自从上了高中后,她开始逃学,跟一群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人混在一起,校服裙改得比短裤还短,书包里装的不是课本,是烟和打火机。
我妈劝过她,被她顶了句"你又不是我妈"。
我爸骂过她,她摔了门就往外跑,整夜不回家。
只有我说话,她还肯听那么两句,虽然大多时候是左耳进右耳出。
"婉婉,你最近是不是又跟李瑶她们走得很近?我不是说了她们不是好人。"
我颤抖着手把锡纸包从床底摸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些白色晶体,不是糖。
李瑶是她们班的问题学生,听说早就不上学了,在酒吧里混。
上个月我去学校给苏婉送资料,亲眼看见李瑶在校门口塞给她个类似的纸包。
苏婉的脸瞬间白了,眼泪掉了下来。
"表姐,我错了,你别告诉我姨父姨母。"
"这是什么?"
我举着纸包,手在抖。
我在新闻里见过这东西,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是......是减肥药。"
她咬着唇,眼泪越掉越凶。
"李瑶说这个减肥快,我最近胖了......"
"减肥药?"
我气得发抖。
"苏婉你看着我!这是减肥药吗?你当我瞎是不是!"
她被我吼得瑟缩了一下,突然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我就是想瘦点怎么了?班里男生都笑我胖,李瑶说只有瘦了才有人喜欢......"
我看着她单薄的肩膀,心里像被针扎,深呼吸了好几口才缓过来。
苏婉确实有点婴儿肥,脸颊圆圆的,可在我眼里,那是可爱,不是胖。
可十六岁的小姑娘,心思敏感得像玻璃,别人一句无心的话,就能在她心里刻道疤。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翻出苏婉从小到大的照片。
从襁褓里皱巴巴的小婴儿,到穿着公主裙吹蜡烛的小女孩,再到初中毕业照里笑靥如花的少女......照片里的她,眼睛永远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