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默,但我感觉自己更像是“陈奴”。
儿子在幼儿园门口哭闹,因为同学有最新款玩具枪。
妻子则在微信群@我:“老公,这月学区房按揭又催了。”
我点开服务,看了看钱包,微信余额只剩三位数。
老板的信息也闪进来:“下班前重做方案,客户明天就要。”
忽然手机又震——父亲的主治医生提醒我:“治疗费不能再拖了。”
站在倾盆大雨的街边,我突然笑了。
原来我的名字早就写好了:房奴、车奴、儿奴、妻奴、打工奴、父母奴...
这时代给我的每张标签,最后都化成一个巨大沉重的“奴”。
我们这一代男人,谁又敢说不是?
你呢?你又是什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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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陈默,这名字像个沉默的诅咒。
心底日夜奔突着的嘶吼,最终只能蜷缩在喉骨深处,发酵成一种沉重、粘滞的背景噪音,如同生锈齿轮咬合的呻吟。
每一次喘息,都拖拽着无形的铅块;每一次吞咽,都尝到铁锈和胆汁的苦涩。我觉得,“陈默”只是个虚浮的幻象。
在这座喧嚣城市的水泥丛林里,我真实的族谱,早已被刻印上了别的字眼——陈奴。
雨来得毫无怜悯,像天穹倾倒的冰碴子。
刚从那台汗味、廉价香水味与绝望气息混杂的早高峰公交炼狱里挤出来,豆大的雨点已经劈头盖脸砸下。
柏油路腾起一层惨白的水汽,吞噬着行色匆匆的轮廓。
我狼狈地退到路边一块摇摇欲坠的塑料遮阳棚下,劣质公文包人造革表皮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耻辱印记,像一块新鲜的伤疤。
手机在裤袋里剧烈地、持续地震动,像一颗贴肉埋着的定时炸弹。指尖带着寒气解锁,屏幕上密布的水珠瞬间扭曲了世界。
“幸福一家人”——微信群聊。妻子林薇的头像亮着刺眼的红点:
薇风轻扬:@默,银行短信,这月学区房按揭明天最后期限。尾号xxxx卡号存入 ¥23,568.75。老公,你那边能周转了吗?[图片]
那张截图里的数字,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像一条冰冷的蛇,盘踞在屏幕上,嘶嘶吐着带毒的信子。
喉咙像被滚烫的砂纸瞬间磨过,干涩刺痛。这笔钱的数目精准地切割着我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不用点开绿色的“微信支付”图标,那个数字已经像烙印刻在视网膜上——余额: ¥134.27。一种巨大的虚脱感攫住了膝盖,让我几乎要在这嘈杂的雨声中瘫软下去。
呼救的喘息还未吐出,屏幕猛地一跳,刺耳的铃声蛮横地撕破雨幕—— “儿子班级 王老师”。
心瞬间沉到冰窟,我手忙脚乱地接通。
电话那头,儿子陈思默撕心裂肺的哭嚎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我的鼓膜。
“呜哇——我要啊!豪豪就有!爸爸!那个枪!给我买!我要买呜呜呜……” 他哭得呛咳起来,小小的胸腔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
尖利的哭喊里,裹挟着攀比失败的巨大委屈和被剥夺的愤怒,拧成一股鞭子,一下下抽打在我脆弱的、名为“父亲”的神经上。
王老师的声音裹在背景的哭闹里,满是无奈:“思默爸爸,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工作……刚放学,思默看到张明豪小朋友玩一款新款机甲变形玩具枪,吵着一定要买,怎么哄都不肯走,您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