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三小姐佩瑜是北平银行界最野的咸鱼。
当名媛们吟诗作画时,她蹲在后院啃鸭翅:“当淑女不如当咸鱼。”
某日军阀少帅登门相亲,撞见她油乎乎的手正往旗袍上蹭。
“府上丫鬟挺别致。”
她秒变端庄脸:“先生认错了,我是沈家三小姐。”
三哥当场拆台:“佩瑜,你上周说当咸鱼最快乐!”
她反手把鸭翅塞进少帅军装口袋:“定情信物,不用谢。”
隔天少帅带着洗衣账单找上门:“沈小姐,军装干洗费三块大洋。”
“要么赔钱——”他晃着沾油渍的任命书,“要么来我新开的银行当行长。”
她看着“中央银行行长委任状”傻眼了。
——说好的当咸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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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的春天,向来是个顶顶会装腔作势的玩意儿。明明裹着料峭的寒气,偏要拿几枝粉嫩的桃花装点门面,再借一阵裹着柳絮的风,把那些个所谓的名门闺秀、世家淑女,一股脑儿地往公园茶会、画廊雅集里吹。
沈家那雕花铁门外的丁香,也开得挤挤挨挨,紫白相间,香气甜腻得能齁死人。门内,前厅隐约飘来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间或夹杂着几声刻意压低的、银铃般的轻笑,还有那些关于诗画、洋装、留洋见闻的,仿佛浸透了花露水的文雅谈吐。
这声音,隔着几重院落,飘到沈家后花园最深处那个紫藤花架底下,就彻底变了味儿。
“啧,这鸭翅,火候差点意思,不够烂糊……嘶,香是真香!” 一个含糊不清又带着十足满足的女声响起,伴随着某种令人牙酸的、用力撕扯皮肉筋骨的声音。
紫藤花开得正盛,浓密的紫色花穗瀑布般垂落,在午后的阳光里投下斑驳摇晃的光影。光影深处,一个穿着湖水绿软缎旗袍的身影,正极其不雅地蹲在冰凉的石板地上。那身旗袍料子是好料子,水波似的流光,可惜下摆被主人毫不在意地撩起一小角,随意掖在膝弯处,露出底下半截白皙的小腿和一双踩在青石板上的浅口绣花鞋——鞋面上沾了点可疑的油渍。
沈佩瑜,沈家三小姐,此刻正全神贯注地对付着手里那只酱色油亮、散发着霸道卤香的鸭翅膀。她啃得投入,啃得忘我,啃得嘴角晶亮,连腮帮子都微微鼓起。旁边石凳上,一张油乎乎的报纸摊开着,上面还躺着几只同样命运悲惨的鸭翅残骸,骨头堆成了小山。她那沾满了酱汁的手指,眼看就要习惯性地往自己那身价值不菲的旗袍侧襟上抹去——
“佩瑜!”
一声压低的、带着无奈笑意的男声突兀地插了进来。
沈佩瑜动作一僵,那油乎乎的手指险险停在离绿色软缎一寸的地方。她猛地抬头,花瓣形状的紫色花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花架的入口处,站着她的三哥沈明睿。青年穿着时下流行的浅灰色细条纹西装,衬得身形挺拔,脸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一派斯文儒雅。只是此刻,他镜片后的眼睛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促狭笑意。而真正让沈佩瑜头皮一炸的,是站在沈明睿侧前方半步的那个人。
一身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深青色呢料军装,肩章和领章上的金属徽记在花架缝隙漏下的光线里反射着冷硬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