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全身昂贵的定制西装，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昂贵的面料此刻只带来刺骨的寒冷。头发被打湿，狼狈地贴在额头上，雨水顺着鬓角流进嘴里，又咸又涩。我像个醉汉，深一脚浅一脚地冲下酒店门前那被雨水冲刷得锃亮的台阶，只想离那个地方越远越好。什么CTO，什么技术总监，什么星耀科技的元老？在资本面前，在周哲那种人眼里，我陆远，不过是个用完了就可以随手丢弃的、还有点技术的零件罢了。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灭顶的绝望和冰冷的雨水溺毙时，一阵尖锐的、完全不同于雨声的噪音撕裂了夜空。
“呜——嗡——哐啷啷！”
像是什么金属结构被强行扭曲撕裂，紧接着是重物狠狠砸在坚硬地面上的闷响，就在我前方不远处的酒店侧翼停车场入口。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视野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模糊。
昏暗的停车场入口处，一片狼藉。几盏惨白的临时照明灯在风雨中摇晃着，映照出地上散落的一堆扭曲的金属骨架、断裂的螺旋桨叶片，还有几块碎裂的、闪烁着微弱LED灯光的电路板碎片。几片巨大的、印着俗气粉红爱心图案的塑料蒙皮被雨水冲刷着，无力地贴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一个穿着荧光黄马甲、浑身湿透的壮实男人，正叉着腰，对着地上那堆昂贵的“垃圾”破口大骂，声音在雨幕里显得沉闷又暴躁：“……操！操操操！老子就说这鬼天气飞个屁！全他妈是水！主板烧了，图传断了，这下好了，三千块一小时的表演费没赚着，还得倒贴几十万的设备钱！王胖子，你他妈找的什么狗屁天气预判？！老子回去非扒了你的皮！”
他身边围着几个同样穿着雨衣、一脸晦气的小伙子，其中一个蹲在地上，徒劳地试图把两块碎裂的碳纤维板拼凑起来，雨水顺着他的安全帽帽檐往下淌。
那壮汉骂骂咧咧地又踹了一脚地上的残骸，焦躁地抓了抓湿透的头发。目光扫过四周，正好撞上我这个站在雨里、失魂落魄、浑身滴水的“落汤鸡”。
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大概是我身上那套被雨水泡得变形、但依然能看出价值不菲的西装，让他愣了一下。随即，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或者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大步流星地朝我走来，溅起一片水花。
“嘿！哥们儿！”他声音洪亮，带着点北方口音，雨水顺着他粗犷的下巴往下滴，“看你刚从里面出来？穿得挺像那么回事儿啊！懂技术不？搞电子的？懂不懂这玩意儿？”他不由分说，一把将手里攥着的一块沾满泥水的电路板残骸塞到我面前，那上面密密麻麻的贴片元件和烧焦的痕迹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低头看着那块板子。雨水顺着我的下巴滴落，砸在冰冷的、布满烧灼痕迹的PCB板上。板子上，一个熟悉的LOGO——极翼科技的“WingX”蚀刻标记——被泥水半掩着，却异常清晰地刺入我的眼帘。
极翼科技……林薇当初拉着我去给他们天使轮站台，我甚至亲手帮他们优化过早期飞控算法里几个关键的死循环逻辑。讽刺。真他妈是莫大的讽刺。
“这玩意儿，”壮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盖过了哗哗的雨声，“主控板好像烧穿了！我们队里那俩半吊子技术员都他妈傻眼了！这鬼天气，厂家售后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兄弟，看你像个文化人，懂行不？能瞅瞅不？死马当活马医也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