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夜嫁风俗中,阿秀因命犯孤星被迫嫁入富户。
>花轿行至枯水河畔,盖头下忽伸来冰凉手指——
>“新娘回头,三世皆休。”
>她掀帘逃入荒野,却见月光下浮出一条滴着藻腥的红鲤:
>“跟我走,带你去活人看不见的集市……”
1 夜嫁诡影
夜色如墨汁泼洒,染黑了湘南群山的轮廓。风里裹着湿润的草木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土腥味,像是从坟墓深处翻搅出来的气息。崎岖山道上,一队猩红的影子正无声移动。四个壮汉抬着花轿,轿身漆色斑驳,如同凝固的血痂。轿帘偶尔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端坐其中的新娘阿秀。她十六岁的面庞被厚厚脂粉覆盖,像一张惨白的面具,唯有眼角一抹未干的水痕,在摇曳的灯笼光下泛着冷硬的微光。
“夜嫁得庇佑,阴路保平安哟——”媒婆尖细的嗓音刺破死寂,尾音拖得长长,在山谷里撞出空洞的回响。这是湘南深山流传的古俗:于阴阳交替的子夜成婚,借阴界之力护佑新人。可阿秀只觉得骨髓里都渗着寒意。她攥紧了嫁衣下摆,粗糙的绸缎上,金线绣的鸳鸯纹路硌着掌心。眼前又浮出游方道士枯树皮般的脸和他嘶哑的断言:“命犯孤星,克亲克族!”父母惊惶的眼神、村人避之不及的窃语、李家公子痴肥脸上迫不及待的狞笑……所有画面绞缠成一股冰冷的绳索,勒得她几乎窒息。
花轿行至老鸹渡,地名不详,水流早已干涸,只余下宽阔的河床裸露着惨白的卵石,像满地森森白骨。风突然停了,连虫鸣都诡异地消失。抬轿的汉子们脚步沉重,踩在石子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就在这死寂中,阿秀感到轿身猛地一顿,仿佛撞上了无形的墙。一股浓烈的腥气,混合着淤泥和水草腐败的味道,毫无征兆地钻进轿内。她胃里一阵翻搅。紧接着,一只冰冷湿滑的手,悄无声息地从盖头底下探入,精准地抚上了她搭在膝头的手背!那触感黏腻如同裹着苔藓的死鱼,寒气直透骨髓。
“新娘回头,三世皆休。”一个女人的声音贴着她耳廓响起,气息带着河底淤泥般的阴湿。阿秀头皮炸开,血液瞬间冻住。她猛地掀开盖头扯落——轿帘缝隙外,只有惨淡月光下空无一人的乱石河滩。抬轿的汉子和吹打的乐手如同泥塑木雕,僵立原地,脸上表情凝固成一片空白麻木,灯笼的光晕在他们呆滞的瞳孔里跳跃,映不出一丝活气。
逃!这个念头像野火燎原。阿秀撞开轿门,赤脚踏上冰冷硌人的卵石,绣鞋早不知甩在何处。她朝着与河道相反的黑黢黢山林一头扎去。荆棘撕扯嫁衣,枝叶抽打脸颊,她不敢回头,身后死寂无声,却比任何追逐都更令人胆寒。不知跑了多久,肺叶火烧火燎,双腿灌铅般沉重。她扶着一棵老樟树喘息,冷汗浸透了里衣。月光穿透稀疏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光斑。就在她几乎绝望时,前方幽暗处,突然亮起了两盏惨绿色的光点,幽幽浮动。
那光点缓缓靠近,竟是一条尺余长的红鲤!它悬停在离地三尺的空中,鱼鳞黯淡无光,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灰翳,尾巴僵硬地摆动,搅动着浓得化不开的藻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