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鬼聘纹现
几天后的一个午后，我去村口的小溪边打水。溪水冰冷刺骨，映着阴沉的天色。几个村妇在稍远的下游处洗衣服，木棒捶打衣物的“啪啪”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单调地回响。我蹲在溪边，把水桶浸入水中。她们低低的交谈声，顺着风，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又来了个教书匠……城里人，细皮嫩肉的……”
“嘘……小声点！别惹上……”
“唉，作孽啊……当年那个林老师……”
“……谁说不是呢……活人跟死人结了契，那是要命的！”
“……可不是嘛，听说那聘礼……啧啧，得拿人命填……”
“结契”……“聘礼”……“人命填”……
这些破碎的词句，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我的耳朵。她们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深切的恐惧和讳莫如深。我猛地抬起头，那几个村妇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立刻噤声，飞快地抱起洗衣盆，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了溪边，留下几圈涟漪在水面扩散。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活人？死人？结契？聘礼？拿人命填？这些词语在我混乱的脑海中疯狂冲撞，试图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难道林晚的徘徊不去，并非偶然？难道我的到来，我的出现，在这套诡异的规则里，本身就带着某种可怕的“意义”？她选中了我？我是那所谓的……“聘礼”？
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缠绕上来，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我失魂落魄地提着半桶水回到学校，脚步虚浮。推开宿舍门，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简陋的书桌。桌上，我摊开的备课本旁边，静静地躺着一枚东西。
一枚铜钱。
一枚极其古旧、边缘磨损得厉害、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暗绿色铜锈的方孔铜钱。它冰冷、沉重，带着一股来自地底深处的阴寒气息。它绝不属于我！它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我颤抖着伸出手指，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铜锈表面，一股强烈的、带着怨念和不祥的寒意瞬间顺着指尖窜入身体，激得我猛地缩回了手。铜钱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只冰冷的、没有瞳孔的眼睛，死死地注视着我。这就是……“聘礼”的开始？林晚给我的……“信物”？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我彻底淹没。
7 鬼新郎的契约
就在铜钱出现后的第三天，毫无征兆地，一场凶猛的、仿佛能抽走人所有骨头的高烧袭击了我。身体像被扔进了冰窖，冷得牙齿咯咯作响，每一寸骨头缝里都往外冒着寒气，盖上所有能找到的破旧棉被也无济于事。同时，五脏六腑又像被架在火上炙烤，滚烫滚烫，喉咙干得如同沙漠，每一次吞咽都带来刀割般的剧痛。意识在滚烫和冰冷之间剧烈地撕扯、沉浮，像一片被卷入风暴的枯叶。
迷糊中，我又一次置身于那间西厢教室。月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惨白、冰冷，像凝固的冰霜铺满了地面。林晚站在讲台前，背对着我。这一次，她没有抚摸教案。她缓缓地抬起手，那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伸向讲台上一个空置的搪瓷杯。
然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