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熟悉的混沌。我站在一个极其真实的地方——就是那间西厢的教室！月光透过破窗的窟窿，在地上投下几块惨白的光斑，勉强勾勒出空荡教室的轮廓。破旧的桌椅蒙着厚厚的灰尘，歪歪斜斜地堆在角落里。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木头腐朽的气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冰冷的气息。
讲台上，放着一本摊开的旧教案。月光恰好落在那泛黄的纸页上，上面是娟秀工整的字迹，密密麻麻写满了备课内容。一个身影，背对着我，站在讲台前。她穿着褪了色的格子衬衫，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背后。是照片上的林晚！只是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朦胧，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
她缓缓抬起手，那是一只异常苍白、几乎透明的手。手指纤细，指尖却泛着一种非人的青灰色。那冰冷的指尖，轻轻地、极其缓慢地划过摊开的教案纸页，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全神贯注的温柔，仿佛在抚摸最珍爱的宝物。
她微微侧过脸，月光照亮了她半边苍白的脸颊和挺秀的鼻梁。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像是在对着空无一人的教室，温柔而认真地讲解着什么。我听不见声音，只能看到那专注的侧影和嘴唇无声的翕动。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不是来自空气，而是从骨髓深处滋生出来，瞬间冻僵了我的四肢。我想喊，喉咙却像被冰封住；我想动，身体却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冰冷的指尖一遍遍划过泛黄的纸页，听着那细微得如同鬼魂低语的“沙沙”声在死寂的教室里回荡。
突然，她的动作停了。那冰冷的指尖离开了教案。然后，毫无征兆地，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身……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炸开！极度的恐惧让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背心，黏腻冰凉地贴在皮肤上。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灰白的光线透进来。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粗重的喘息声。
我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借着微弱的晨光，惊恐地发现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的指尖，竟沾染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的粉末！
粉笔灰！
梦中的冰冷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指尖。那不是梦！那感觉太真实了！那“沙沙”声，那指尖划过的触感……林晚！她就在那里！她不仅出现在我的梦里，她甚至……碰到了我？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和恐惧攫住了我，胃里翻江倒海。我冲到墙角的水盆边，拼命地搓洗手指，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却洗不掉那种渗入骨髓的寒意和诡异感。
白天的课堂，我变得有些魂不守舍。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窗外西厢房的方向。孩子们似乎也察觉到了老师的异样，课堂气氛沉闷了许多。那股若有若无的、冰冷的栀子花香（后来我才意识到那是林晚照片里别在辫子上的花），总在不经意间飘入鼻腔，让我一阵阵心悸。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即使勉强睡着，也很快被那重复的、冰冷的梦境惊醒。每一次醒来，都感觉身体的温度似乎更低了一些，疲惫像沉重的枷锁越收越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