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老师?”我心头一震,那个写在窗台积尘上的“林”字瞬间在脑海中浮现,“哪个林老师?”

小女孩的眼中瞬间涌起巨大的恐惧,她猛地摇头,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转身飞快地跑掉了,只留下一个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刺眼的阳光里。那句“林老师就在那儿”,如同冰冷的咒语,在空荡的教室里回荡。

疑惑和不安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中午在村里唯一的小卖部买日用品时,几个坐在墙根下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浑浊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嘴里低声咕哝着什么。当我走近,想打个招呼时,那些低语声立刻停了。他们布满皱纹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神却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带着审视、戒备,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令人后背发凉的怜悯。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排斥和疏离。

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一片病态的橘红。我再也按捺不住,带着满腹的疑云和沉重的恐惧,敲开了王校长那扇同样破旧的宿舍门。他正佝偻着背,就着昏暗的油灯光线修理一副断了腿的老花镜。听到我的问题,他拿着小镊子的手猛地一抖,那截细小的眼镜腿“啪”地掉在桌面上。

他抬起头,昏黄的光线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起浓重的疲惫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凉。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油灯的火苗都开始不安地跳跃。最后,他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从肺腑最深处挤压出来,带着陈年的尘埃和血腥味。

“唉……你……你还是听到了?”他放下镊子,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着朽木,“是林晚老师……她……她就吊死在那间教室里。”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西厢房那排黑洞洞的窗户。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王校长的眼神变得空洞,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墙壁,望进了那段浸满血泪的时光,“她才二十出头,城里来的姑娘,跟你一样,有文化,心善……刚来的时候,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满心想着把孩子们教好……”

他的声音哽住了,浑浊的泪光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那年……也是夏天,雨水特别大,山洪冲垮了河堤……”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村里……村里要祭河神……他们……他们……” 他猛地停住,仿佛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剧烈地咳嗽起来,瘦削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后面的话被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彻底淹没,只剩下无尽的悲怆和绝望在昏暗的油灯下弥漫开来。那被强行掐断的真相,比任何恐怖故事都更令人窒息。

从校长那里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我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冰冷的宿舍,王校长那被痛苦淹没的咳嗽声和那句戛然而止的“祭河神”像毒蛇一样缠绕在心头。林晚……那个照片上笑容腼腆、眼神清澈的姑娘,那个在窗台上写下自己姓氏的……她经历了什么?她为何徘徊不去?

5 梦魇缠身

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眼皮上,我倒在硬板床上,意识很快沉入了黑暗的深渊。

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