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片被手电光晕染亮的窗框内，那深不见底的黑暗背景上，一点惨白突兀地亮了起来。
一支粉笔。
它凭空悬浮在离窗框不远的地方，没有人拿着它。它就那么诡异地悬停在半空，惨白的石膏体在手电光下显得异常刺眼。然后，它动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稳稳地握住，开始缓慢、坚定地在空气中书写！粉笔灰簌簌落下，在下方窗台的积尘上，清晰地留下一个又一个笔画——横、竖、撇、捺……
一个工整的“林”字，在积尘上慢慢成形。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像冰水兜头浇下，四肢百骸瞬间冻僵。手电筒“啪嗒”一声从僵直的手指间滑落，砸在脚下的荒草里，光柱熄灭了。眼前瞬间被绝对的黑暗吞噬，只有那个刚刚写下的“林”字，像一个惨白的烙印，灼烧在我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极度的惊骇堵在喉咙口，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我几乎是连滚爬爬，手脚并用地逃离了那扇窗户，逃离了那排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西厢房，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撞开宿舍门，反手死死插上门栓，背靠着冰凉粗糙的木门滑坐到地上，我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内衣，黏腻地贴在背上，冰冷刺骨。窗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惊魂一梦。但我知道不是。指尖残留着泥土和草叶的冰凉触感，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那个悬浮的粉笔，那个惨白的“林”字，如同最深的梦魇烙印在脑海深处。
这一夜，我蜷缩在冰冷的床铺上，睁着眼睛，直到窗外渗出第一缕惨淡的灰白。
4 林晚的秘密
第二天，阳光艰难地刺破厚重的云层，给这个死气沉沉的村子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我强撑着精神走进充当教室的东厢房。泥巴糊的墙壁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的土坯。几排歪歪扭扭的破旧桌椅，十几个穿着打补丁衣服的孩子已经坐在那里。他们的眼神依旧带着那种山野孩子特有的怯生和木然，像蒙着一层洗不掉的灰。当我走上讲台，翻开课本，目光扫过下面一张张懵懂的小脸时，昨夜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感才稍稍退潮。教书，这是我来这里的目的，是我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课间休息，孩子们像小鸟一样呼啦啦冲出教室，在院子里疯跑嬉闹。只有一个小女孩磨蹭着留在了最后。她大概八九岁的样子，扎着两根稀疏发黄的小辫，脸上没什么血色。她磨磨蹭蹭地走到讲台边，仰着小脸看我，黑葡萄似的眼睛里盛满了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复杂情绪——好奇、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老师，”她的声音细细的，带着山里孩子特有的腔调，“你……你昨晚是不是去西边了？”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昨夜那冰冷的恐惧感瞬间回潮。我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温和：“嗯？老师只是去熟悉一下学校。怎么啦？”
小女孩紧张地回头望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口，小手在脏兮兮的衣角上绞着，声音压得更低了：“那地方……不能去的。”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林老师……林老师就在那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