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整理带来的书籍时,手指无意间碰到一本硬壳封面的书,是《安徒生童话》。书页边缘卷曲发黄,散发着一股陈年的纸墨味。我随手翻开,夹在扉页里的一张泛黄旧照片滑落出来。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子,穿着朴素的格子衬衫,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戴着副黑框眼镜,笑容腼腆而干净,眼神清澈,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书卷气。照片背面,一行娟秀的钢笔小字:“赠晚晚,愿你的课堂永远充满童话。芳,1982年夏。” “晚晚”……一个温柔的名字。我下意识地把照片重新夹好,将书放在枕边,心里想着明天或许能讲给孩子们听。

夜,像冰冷的墨汁,彻底淹没了这个山坳里的小村。风声呜咽着掠过破旧的窗棂,像是谁在窗外压抑地抽泣。我躺在冰冷的硬板床上,身下的稻草垫子窸窣作响,陌生的环境和那股无处不在的槐花香让我辗转难眠。就在意识被疲惫拽向混沌边缘时,一种声音穿透了风声,清晰地钻入耳朵。

是哭声。

细细的,断断续续,如同受伤小兽的呜咽。它来自外面,来自那排被校长严令禁止靠近的西厢房!

起初我以为是风声的恶作剧,或是某个想家的孩子。但那哭声如此真切,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和绝望,在死寂的夜里幽幽飘荡。它时高时低,时而像压抑的哽咽,时而又变成一种空洞的、失去灵魂般的哀鸣,丝丝缕缕,缠绕着神经。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猛地窜起,瞬间席卷全身。我猛地坐起身,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一下,又一下,撞得肋骨生疼。黑暗中,煤油灯的火苗剧烈地摇曳了一下,仿佛也感到了恐惧。

鬼使神差地,我摸到了枕边的手电筒。冰凉的金属外壳让我打了个激灵。那哭声还在持续,像无形的钩子,牵扯着我的神经。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但一种更强烈、更难以解释的好奇,或者说是一种被那哭声里蕴含的巨大悲伤所攫住的诡异冲动,驱使着我。我咬咬牙,掀开薄被,双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泥地上,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宿舍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3 粉笔写鬼名

浓墨般的夜色扑面而来。手电筒的光柱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勉强切开眼前的黑暗,光晕所及之处,疯长的荒草在夜风中摇摆,如同无数扭曲舞动的黑影。我屏住呼吸,一步步挪向那排如同巨大棺椁般沉默的西厢房。哭声,正清晰地从其中一扇破窗的黑暗窟窿里飘出来。

靠近了。那扇窗户没有玻璃,只剩下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我停下脚步,躲在墙根下一丛半人高的荒草后面,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手电光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投向那扇破窗,只照亮了窗框边缘剥落的油漆和厚厚的积尘。窗内,是无边无际的、粘稠的黑暗。

就在这时,哭声毫无征兆地停了。

绝对的死寂瞬间降临,比之前的哭声更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整个世界被抽成了真空。我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只有牙齿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手电光柱凝固在破窗上,像一个苍白的句号。

紧接着,令人头皮炸裂的一幕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