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雨姐把离婚协议书拍在超市收银台上时,夏言正低头数着一毛硬币。铁皮盒里的硬币叮当作响,像在替他数着五年婚姻里的零碎时光。咖啡渍在协议书的 “财产分割” 栏晕开,像块没洗干净的旧疤 —— 那是上周雨姐来送文件时,随手放在收银台沾到的。
“签吧。” 雨姐的指甲涂着正红色,敲在协议书上发出脆响,“别耽误我赶通告。”
夏言抬头时,正撞见她眼尾新做的亮片美甲。五年前她还总说亮片太俗气,现在却连耳坠都缀着星星点点的碎钻。超市货架上的泡面包装都比他身上的洗褪色的 T 恤鲜艳,他忽然明白,有些东西确实留不住了。
“就不能再想想?” 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塑料袋缠住的换气扇,“我昨天写的那首歌,副歌部分……”
“夏言。” 雨姐突然笑了,亮片在日光灯下晃得人眼晕,“你知道粉丝叫我什么吗?‘励志甜心’。你觉得他们要是知道他们的甜心每天晚上跟卖泡面的睡一张床,会怎么想?”
收银台后的冰柜发出嗡鸣,震得夏言指尖发麻。他想起五年前雨姐在出租屋里抱着吉他练唱的样子,那时她总说他写的歌词像裹着糖的姜,辣得人眼眶发烫。现在她的声线被公司包装得像加了十倍糖的气泡水,甜得发腻。
“王少说了,” 雨姐从 LV 包里抽出张演唱会门票,拍在桌上,“签了字,这票送你。就当…… 谢谢你这五年给我当免费枪手。”
门票上的 “叶宪” 两个字烫着金,夏言的指腹抚过那名字时,突然想起三天前穿越过来的那个凌晨。他躺在超市仓库的折叠床上,脑子里塞满了上一世被资本推下高楼的失重感,耳边却飘着这具身体的记忆碎片 —— 雨姐抱着他的胳膊说 “等我红了就买大房子”,雨姐把他写的歌偷偷塞给唱片公司,雨姐对着镜子练习说 “我从没谈过恋爱”。
“我能写出比叶宪更好的歌。” 夏言突然抓住雨姐的手腕,她的手镯硌得他手心生疼,“我能让你比她更红。”
“噗嗤 ——” 旁边的经纪人突然笑出声,手里的保温杯差点泼在夏言脸上,“夏老板,您这超市卖不卖白日梦啊?” 经纪人掏出张名片甩在桌上,镀金的 “星煌娱乐” 四个字闪得刺眼,“王少的资源够让雨姐半年内上春晚,你那破歌能吗?”
雨姐抽回手,往指甲上呵了口气,用纸巾慢悠悠地擦着:“夏言,别让我难堪。”
夏言盯着协议书上雨姐早已签好的名字,笔尖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冰柜的嗡鸣声里,他听见上一世自己坠楼时的风声,听见这一世雨姐在录音棚里唱着他写的歌却对外宣称原创的采访,听见超市门口的广场舞喇叭在唱 “爱拼才会赢”。
钢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坑时,雨姐已经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保姆车。黑色车窗摇上的瞬间,夏言看见副驾驶座上坐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枚钻戒。
演唱会场馆外的黄牛把票价炒到了三千块,夏言捏着雨姐给的内场票,像捏着块烧手的烙铁。入口处的广告牌上,叶宪穿着银色战袍,背后的 LED 屏循环播放着她的金曲《爱人》的 MV,画面里的男主角侧脸竟有几分像上一世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