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夫人不许我进卧房,骂我是市井俗物。

我转身纳了青楼魁首当第一房妾。

她摔了茶盏:“粗鄙!”

我娶回女先生当第七房,她撕了诗集:“腌臜!”

等我凑足二十七房美妾排排坐吃果果—— 高冷夫人突然冲进雨里撕碎名贵油纸伞:“伞!又是伞!你们怎么都爱送伞?!”

我抱着膝盖数小妾:“一三五七...二十六...” “嗯?第二十七房去哪了?”

背后突然传来软糯喷嚏声:“阿嚏——夫人撕的伞...可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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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鼓喧天震得府里那几株百年老槐的叶子都在哆嗦,丝竹声硬是在白日里搅出一股子靡靡之音的气息。大红绸缎从正厅一路铺到新落成的别院“锦瑟轩”,俗气得扎眼。

我,这府里名义上的男主人,此刻正穿着身簇新得能照出人影的宝蓝缎面袍子,斜倚在黄花梨圈椅上,指挥小厮们把一盘盘油腻腻的八宝鸭子、红枣桂圆糕流水般送进锦瑟轩。“甜!越甜越好!告诉二十七姨太,爷就爱看她吃得香!”嗓子亮得像戏台上的丑角,非得盖过那恼人的丝竹声不可。

四周的贺客,脸上堆着或真或假的笑,彼此使着暧昧的眼色,目光时不时瞟向正厅通往后院的月洞门。看戏嘛,缺了角儿还有什么意思。

月洞门那头,静得像一口积了千年寒潭水的古井。素雅的庭院,疏朗的枝叶,门庭紧闭的正室主屋。连空气都仿佛凝滞着,只无声飘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和正厅这边冲天的喧嚣、酒气、脂粉味壁垒分明。

我的嘴角咧得更开,活像个等着开锣好戏的班主。

那扇沉重的、漆得油亮的红木门“吱嘎”一声,终于开了道缝。先露出来的是婢女小荷煞白的脸,随即,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周静薇,我的正室夫人。她穿着一身素得几乎不见杂色的银灰襦裙,乌发只用一根简简单单的玉簪绾着。日光落在她身上,本该是暖的,可映着她那张玉雕似的脸,却只让人感觉冰。眉头微微蹙着,像被无形的丝线轻轻扯住,不是为了这满院的喧嚣,倒像是嗅到了什么极不洁的气息。

她的目光,淡得像三九天的薄雾,穿过喧嚣的人群,像穿过一堆没有生命的石头,轻轻落在锦瑟轩檐下那一排大红的灯笼、飘摇的绸花、还有那扇贴着刺眼“囍”字的雕花门上。一丝极细微的波澜在她眼底深处晕开,快得让人以为是幻觉,是冰层上一闪而逝的浮光,转眼便归于那片深不见底的凝寂。只有站在她身后半步、最熟悉她的贴身老嬷嬷,看见了她笼在宽大袖口里、那根保养得如同上等瓷器般的手指,不易察觉地蜷了一下,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柔软的肉里,掐出一道月牙般的白印。

“俗物。”

两个字,轻飘飘的,像初冬落在水面、还未来得及结成冰就融化了的雪片。她的声音不高,却被风吹送过来,砸在我耳朵里,分量却比那震天响的鞭炮还沉。

我脸上的笑容几乎要飞起来。成了!

鼓乐班子卖力吹打了一阵,歇口气的功夫,府门外又是一阵喧哗。

新桥东头的布庄苏家寡妇进来了。三十出头的年纪,生得一副水蛇腰,杏眼桃腮,走路香风细细。她一进来,眼睛便黏在几位富商身上,未语先笑三分:“爷今儿个纳新妹妹,可也得记着疼我们这些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