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冰冷的马桶圈上,胃里翻江倒海,吐得眼前发黑,胆汁那股子苦味直冲天灵盖。操蛋的,这感觉比宿醉还他妈要命一万倍。马桶圈边上还溅着几点可疑的淡黄色水渍——马克那家伙,尿完了永远不知道擦干净!我盯着那点污渍,一股无名火混着恶心又涌了上来,差点又吐一轮。
“呕……” 我干呕着,喉咙火烧火燎。
沉重的脚步声从客厅传来,停在卫生间门口。马克没进来,就那么杵着,高大的影子被走廊灯拉长,投在磨砂玻璃门上,像堵沉默的黑墙。这堵墙以前让我觉得安全,现在只觉得憋闷,喘不过气。
“Lin,” 他的声音隔着门板,低沉,平得像一潭死水,听不出半点情绪,“你还好吗?” 典型的马克式问候,永远保持着一种该死的、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像他擦得锃亮的皮鞋尖。
我撑着冰冷的瓷砖地面,用尽力气吼回去,声音嘶哑得像个破风箱:“好个屁!马克!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不是说好了丁克到死吗?那些该死的套子!你他妈是不是偷工减料了?!”
门外一片死寂。几秒钟后,脚步声重新响起,不是靠近,而是渐渐远去,消失在客厅的方向。一如既往的回避。我甚至能想象出他那张轮廓分明的黑脸上,此刻必定又是那种无懈可击的、近乎悲悯的平静表情,好像我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操!我狠狠一拳砸在湿漉漉的地砖上,指骨生疼,却压不住心里的恐慌和怒火。这坨意外降临的肉,像个定时炸弹绑在我肚子上,把我们精心构筑的、引以为傲的丁克堡垒炸得摇摇欲坠。
1 冰冷真相
几天后,我还是被马克半强迫地拖去了市妇幼。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候诊区挤满了挺着肚子的女人和焦躁不安的家属,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汗味、奶腥味和希望的、让人窒息的味道。我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异次元空间的怪物。马克倒是坐得笔直,昂贵的西装裤线一丝不苟,手里翻着一本全英文的基因工程期刊,与环境格格不入。偶尔有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扫过我们这对肤色迥异的组合,他眼皮都不抬一下,完全沉浸在他的科学世界里。
轮到我了。冰冷的耦合剂涂上小腹,探头压下来。女医生盯着显示屏,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职业得像在报菜单:“孕八周左右。胎囊位置正常,可见胎芽胎心搏动。” 她移动着探头,鼠标点了几下,打印机嗡嗡作响,“发育指标目前看符合孕周。”
一张灰白色的热敏纸递到我手里。上面那个模糊的小黑点,旁边标注着冰冷的数字:CRL 1.8cm。胎芽?胎心搏动?我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冰凉,胃里又开始翻腾。这就是那个入侵者?那个即将把我的人生拖入屎尿屁深渊的玩意儿?
马克凑过来看了一眼报告单,他的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在我脸上和我肚子之间飞快地扫了个来回,然后定格在报告单的某个数据点上。那眼神…不对劲。没有即将为人父的惊喜、慌乱或者哪怕一丝丝的迷茫。那是一种纯粹的、近乎贪婪的审视,像科学家终于捕捉到了梦寐以求的实验现象。他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提了一下,快得像是我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