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供桌下的密函渗着血。我摸着颈间半块玉锁,听素影咬着牙说:「梁家大少爷后颈的疤,和翎羽的月牙印一模一样。」 檐外雨声突然变急,像是十八年前江南那场焚尽三十八口的大火,正顺着青石板缝,一点点爬进这方寸之地。
1
秋风卷着枯叶扑在我脸上时,我正盯着太常寺门前那对石狮子发呆。
石狮子张着血盆大口,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我摸了摸怀里的鸳鸯荷包,布料已经被汗浸得发潮。母亲临死前攥着我的手,说这里面的玉锁能证明我的身世。
「姑娘,别发愣了。」素影踮着脚替我拍去裙摆上的灰尘,「咱们赶了三个月的路,不就是为了今天?」
她总这样,明明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偏偏能徒手掰开铁栅栏。上个月在客栈遇上黑心掌柜,她愣是把人家的门栓拧成了麻花。
我正要开口,侧门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梁府的轿子冲了出来,轿夫跑得飞快,轿帘被风掀起一角。
我看见了那个人。
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和我铜镜里的倒影像了七分。
轿子转眼消失在街角,只剩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素影掐我的胳膊:「姑娘!那是梁家大少爷!听说下个月就要娶尚书家的小姐了!」
我的手死死攥着荷包。玉锁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母亲没说错,京城果然藏着我的身世。可怎么偏偏是梁家?那个左手捻佛珠右手签刑令的梁大人,书房里到底锁着什么秘密?
「先找客栈。」我转身时差点撞上个红衣姑娘。
她腰间别着把短刀,脖颈上有道月牙形的疤。擦肩而过时,她突然回头冲我笑:「小娘子,荷包可得捂紧了。」
我心头一跳。再回头,人已经钻进人群不见了。
素影拉着我往客栈走,嘴里念叨着要买桂花油给我梳头。路过茶摊时,听见有人议论梁家十八年前在江南办的案子。
「血把河水都染红了……」
茶碗重重磕在桌上。说话的人突然噤声。
我抬头看了看天。
要变天了。
2
第三次摔在青石板上时,手肘火辣辣地疼。衙役的靴底碾过我散开的衣带,粗布裂开的声响像极了母亲临终时的喘息。
「滚远些!」
我蜷着身子往台阶下滚,袖口突然硌到个硬物。素影偷塞的梁府喜帖烫得吓人,描金喜字下压着道新鲜的折痕——这丫头定是又掰了谁家窗棂。
唢呐声突然炸响。
十二个挑夫踩着鼓点从偏门进来,大红绸缎盖着的嫁妆箱子摇摇晃晃。最末那担绳子松了,箱盖掀起条缝。
素影的指甲猛地抠进我腕子。
箱底黑沉沉压着几副镣铐,刑部特制的虎头锁扣反着冷光。这哪是嫁妆,分明是押重犯的刑具。
「姑娘看新郎官...」素影嗓子发颤。
梁公子正弯腰扶新娘下轿,腰间玉佩随着动作晃荡。青玉雕的并蒂莲缺了瓣,断口处犬牙交错的纹路——和我贴身戴了十八年的玉锁严丝合缝。
素影掰着我下巴转过去时,我咬破了舌尖。铁锈味漫开的瞬间,记忆里母亲咳血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她总说玉锁是爹给的,可没说爹会是当朝太常寺少卿的嫡长子。
喜乐突然变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