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手里的高脚杯再也握不住。

“哐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骤然炸响,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撕碎了宴会厅里所有虚假的优雅。猩红的酒液如同血液般泼溅开来,在她纯白的裙摆上染开一片刺目的污迹,也溅落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蜿蜒流淌。

这一声碎裂,像按下了某个诡异的开关。

宋夫人手中的香槟杯也终于失控,从她颤抖的指尖滑落,“啪”地一声摔碎在脚边。金黄色的液体和玻璃碎片四散飞溅。她像是完全没感觉到,只是死死地盯着沈未晞,身体晃了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微雨!” 一个清冽而带着焦急的男声几乎同时响起。

一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迅疾地从人群边缘冲了过来。那是个极为出色的年轻男子,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礼服,身形挺拔如松。他的五官深刻俊朗,眉眼间带着天生的贵气和疏离感,此刻却写满了紧张和关切。

他几步就冲到宋微雨身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臂,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将摇摇欲坠、裙摆染血的宋微雨半揽入怀中。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性和亲密感,仿佛宋微雨是他最珍贵的易碎品。

“没事了,微雨,没事了。” 他低声安抚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女孩,声音刻意放得轻柔,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看也没看地上的狼藉和碎玻璃,仿佛那根本不值一提。

直到将宋微雨稳稳地护住,他才终于抬起眼。

那双深邃的、如同寒潭般的眼眸,穿透混乱的人群,精准地、冰冷地锁定了站在玄关入口处,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沈未晞。

那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疑惑,只有一种彻头彻尾的、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如同在看一堆散发着恶臭、不知为何闯入神圣殿堂的垃圾。那目光锐利如刀,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冰冷的驱逐意味,瞬间将沈未晞钉在原地,仿佛她连呼吸都是一种玷污。

整个大厅彻底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急促的呼吸声、红酒滴落的轻响,以及窗外传来的、被隔绝在外的、沉闷的风雨声。

“砚白哥……”宋微雨将脸埋进江砚白的怀里,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哭腔,细弱游丝,却清晰地穿透寂静,“她……她是谁?她为什么……要那样看着我?” 她的肩膀微微耸动,像一只受惊的雏鸟。

江砚白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眼神如寒冰利刃,再次剐向沈未晞,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一个送外卖的,不长眼,惊扰了你的生日宴而已。” 他刻意加重了“送外卖的”几个字,带着清晰的阶级划分和鄙夷。“保安!” 他扬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请出去!清理现场!”

保安如梦初醒,额头上全是冷汗,立刻就要上前去拉沈未晞的胳膊。

“别碰我!” 沈未晞猛地后退一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沙哑和尖锐,像绷紧到极致即将断裂的弦。保安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身上。

沈未晞没有看保安,没有看那些衣着光鲜、眼神复杂的宾客,甚至没有再看那个将她护得密不透风的江砚白。她的目光,死死地、执拗地钉在宋夫人脸上。那个从她进门起,眼神就复杂得像打翻了调色盘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