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一个毫无起伏的男声响起，平板得像在宣读一份过期文件。
是那个姓张的医生。苏家高薪聘请的“专家”，专门负责让我这个“精神不稳定、有严重暴力倾向”的“麻烦”彻底消失的专家。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勒得我几乎窒息。求生的本能让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绵绵的，连挪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嘶哑声响，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只有绝望在无声地尖叫。
脚步声靠近，带着地下室里特有的、潮湿的回音。张医生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在刺目的光线中逐渐清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执行任务的漠然。他蹲下身，粗暴地抓住我瘦骨嶙峋的手臂。那力道极大，仿佛捏着的只是一截枯枝。
冰凉的酒精棉球擦过皮肤，带来一阵短暂而尖锐的刺痛，随即是更深的麻木。我看到他手里捏着的注射器，针尖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点寒芒，像毒蛇的獠牙。
“别……求……”我翕动着干裂的嘴唇，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他置若罔闻。针尖刺破皮肤，冰冷而尖锐的异物感瞬间传来。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液体猛地推入血管，像岩浆一样沿着手臂疯狂地奔涌、燃烧、侵蚀！剧烈的痛楚瞬间炸开，席卷了每一根神经末梢。我身体猛地弓起，如同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视野里的一切——那点惨白的光线、张医生冷漠的脸、布满灰尘的墙角——都在疯狂地旋转、扭曲、碎裂。
意识被那股凶猛的灼流冲撞得七零八落，迅速沉向无边的黑暗。最后一丝听觉捕捉到的，是门外隐约传来的、经过麦克风放大的、林薇那刻意放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哽咽的“获奖感言”：
“……谢谢爸爸妈妈的爱，谢谢大家……能回到这个家，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幸福……
她的幸福，铺满了我的尸骨，浸泡在我的血泪之中。
苏晚，死了。
死在这片无人知晓的、冰冷肮脏的黑暗里。
而她的“幸福”，在头顶的灯火辉煌中，正接受着所有人的艳羡和祝福。
恨意，如同被这致命的药剂点燃，在意识彻底熄灭前的最后一瞬，轰然爆裂，烧尽了所有，只留下一个淬炼到极致的念头：若有来世……
2 记忆的深渊
……
意识如同沉船般从深不见底的冰冷海渊中艰难上浮。
剧烈的头痛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贯穿了我的太阳穴，每一次心跳都带起一阵沉闷的轰鸣。喉咙火烧火燎，干渴得如同被塞满了滚烫的沙砾。
我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白晃晃的光线毫无防备地刺入瞳孔，激得我瞬间涌出泪水。我下意识地抬手去挡，手臂却沉重得不像自己的。眼前模糊一片，只有大片大片令人眩晕的白光在晃动。
不是黑暗。
不是地下室的霉烂与冰冷。
我大口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贪婪。那深入骨髓的、药剂灼烧血管的剧痛和窒息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心悸的余韵在四肢百骸里隐隐作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