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网膜被刺目的白光烙下残影，我像溺水者挣脱冰面般猛地睁开眼，胸腔里炸开的钝痛让我不住地大口喘息。喉咙干涩得像吞过砂纸，耳边却轰然砸进熟悉的预备铃声 —— 尖锐，嘈杂，带着某种令人作呕的青春虚伪感。
阳光透过积灰的窗棂，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浮动的尘埃在光柱里跳着丑陋的舞蹈。我机械地低下头，视线胶着在自己的双手上：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泛着健康的粉白色，没有那些被牙齿啃噬出的参差缺口，没有冻疮留下的紫褐色疤痕。
"我... 还活着？" 指尖颤抖着抚上脸颊，温热的触感顺着神经末梢爬上来，真实得近乎残忍。这不是死后的虚无，也不是弥留之际的幻觉。
教室前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刺破凝滞的空气。班主任李敏走了进来，藏青色西装裙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身后跟着几个勾肩搭背的学生。我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 林悦就走在中间，崭新的蓝白校服裹着纤细的身体，嘴角挂着蜜糖般的笑，阳光吻在她精心打理过的长发上，像给这副天使皮囊镀了层金箔。
只有我知道，这副皮囊下蠕动着怎样腐烂的蛆虫。
"同学们安静。" 李敏拍手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新学期开始了，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李敏。"
大脑像被塞进高速旋转的绞肉机，记忆的碎片疯狂碰撞：消毒水的味道，天台呼啸的风，手机闪光灯像鬼火般闪烁，林悦居高临下的冷笑，还有... 最后纵身跃下时，骨骼碎裂的闷响。
这是三年前，高一开学的第一天。我竟然踩着自己腐烂的尸骨，爬回了噩梦开始的原点。
"温婉？温婉！" 同桌的手肘撞了撞我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李老师叫你呢。"
我猛地弹起身，塑料椅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尖叫，像极了前世我被堵在厕所时的呜咽。全班的目光瞬间钉在我身上，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林悦就坐在斜前方，正侧过头，右手支着下巴，那双精心描画过的杏眼半眯着，睫毛在眼睑投下浅影，眼底却翻涌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 那是猫捉老鼠时，玩弄猎物的眼神。
"温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吧。" 李敏的笑容还算和煦。
胸腔里的恨意几乎要冲破喉咙。前世的我，就是在这一刻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结结巴巴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清，那句 "希望和大家好好相处"，成了她们后来嘲笑我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的铁证。
我深吸一口气，舌尖抵住上颚压下喉间的腥甜。"我叫温婉，毕业于市实验初中。" 声音从齿间滚出，清晰得像手术刀划开皮肤，"喜欢读书和写作。" 顿了顿，我迎上林悦的视线，一字一句道，"更希望... 能和值得的人成为朋友。"
教室里的掌声稀稀拉拉，带着敷衍的礼貌。林悦旁边的张丽嗤地笑出了声，林悦自己则撇了撇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嘀咕着什么。前世的我会立刻低下头，把脸埋进课本假装不存在，但现在，我微微扬起下巴，唇角勾起一道极淡的弧度 —— 那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对猎物发出的第一声低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