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销魂巷的女王
销魂巷的空气，总是黏腻的。
上等的苏合香，女人的胭脂香，混着酒气和菜肴的油气，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丰京城的达官贵人，都喜欢钻进这张网里，心甘情愿地当一只扑火的飞蛾。
巷子最深处，是“揽月楼”。
楼里的头牌，叫红蔻。
此刻，红蔻正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捏着一只琉璃盏，盏中琥珀色的酒液，只剩下浅浅一痕。她身上那件石榴红的裙子，像一团流动的火，将她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几乎透明。
“蔻主，那李侍郎又在楼下催了，说是今晚定要见您一面。”丫鬟小青低声禀报，语气里满是为难。
红蔻眼皮都没抬一下，只用那涂着蔻丹的指甲，轻轻敲击着琉璃盏的杯壁。清脆的声响，不大，却让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
“让他等着。”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却有不容置喙的份量。
李侍郎，吏部的新贵，此刻在丰京城也算一号人物。可在揽月楼，在红蔻这里，他只配等。
这就是红蔻。销魂巷的女王。
软榻对面，坐着的是丰京城有名的几个纨绔子弟。为首的赵小公爷，今日输了钱，心情不佳，正借酒浇愁。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重重地把杯子砸在桌上，涨红着脸说：“没劲，真没劲！这丰京城里，还有什么乐子？钱也玩了，女人也玩了，都一个味儿！”
旁边的人立刻附和：“可不是嘛！要说这丰京城最顶尖的滋味，都汇集在蔻主您这儿了。连蔻主您都玩腻了，那可就真没盼头了。”
这话是恭维，红蔻听了，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没到眼底。
她晃了晃杯中残酒，忽然开口：“这世上的滋味，分两种。一种，是能用钱买到的。另一种，是钱买不到的。”
赵小公爷来了兴趣：“哦？钱买不到的？蔻主给说道说道。”
红蔻坐直了些，那身红裙随着她的动作，流淌出危险的光泽。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慢悠悠地说：“你们可曾听过，城外寒山寺的玄照大师？”
“玄照？”
赵小公爷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几分敬畏。
“那可是活佛！听说他诵经时，顽石都会点头。去年大旱，他登台祈雨，半个时辰后，甘霖普降。我爹还去寺里捐了三千两香火钱呢！”
“是啊，听说玄照大师，眼不视邪，耳不闻淫，心不动念。是真正的圣人。”
红蔻听着他们的议论，嘴角的笑意深了一分。
“圣人？”她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你们说，这样的圣人，可有价钱？”
满座皆寂。
拿一个风尘女子，去和一位得道高僧相提并论，这本身就是一种亵渎。
赵小公爷酒壮怂人胆，他一拍桌子：“蔻主，您这话什么意思？玄照大师那是天上的神仙，咱们是地上的泥鳅，能比吗？”
“怎么不能比？”
红蔻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那扇雕花的木窗。销魂巷的靡靡之音，瞬间涌了进来。
她看着窗外灯红酒绿的世界，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你们觉得钱能买到一切，是因为你们没见过真正无价的东西。你们觉得日子无趣，是因为你们的猎物，都太顺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