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这声音如同从九天之上冰冷的云层缝隙中挤出,裹着刺骨的寒意,精准无误地轰入锦阳早已摇摇欲坠的识海。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钎,狠狠凿在她破碎的自尊上。

“噗——”

锦阳浑身如遭雷击,剧烈地痉挛了一下。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又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眼前彻底一黑,身体完全失去了支撑的力气,在一阵压抑的惊呼和手忙脚乱的搀扶拉扯声中,彻底软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脸庞,灰败得彻底失去了生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

高台之上,我的唇角,无声地弯起一丝冰冷的弧。因果报应,循环不爽。这污浊炼化的一线清灵,终化作剜入她灵台的穿心一刀。

女帝牵着我的手,脚步未曾因后方那场小小的崩溃而有丝毫停顿。她迈步,踏入敞开的奉天殿深阔门扉。

殿堂内空旷幽深,金柱通天。穹顶镶嵌着无数熠熠星辰,殿中弥漫着千年龙涎香的袅袅气息。御阶之上,是金光夺目的盘龙宝座。

“今日无甚要紧事,”女帝的声音在空旷大殿里响起,清越而威严,压下了下方尚未平复的微澜,“倒是有一桩,耽搁不得。”

她凤目微抬,掠过群臣俯首的身影,落在大殿角落。

“御花园里那株‘朱霞瑞果’盆景,打理得如何了?”

一位司苑局的老太监赶紧出列,躬身的姿态恨不得贴到地面:“启禀陛下,金贵得很呢!老奴日日用上等灵泉浇灌,半分不敢懈怠!”

“哦?”女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懒散的玩味。她缓缓举起那只方才牵过我的手,动作优雅地褪下了自己身上那件无比尊贵、象征着无上权柄的盘龙纹赤金纱外袍!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衣料拂动的窸窣声格外清晰。

她竟然……随意地将那件龙袍,塞到了我怀里!

“用这个。”她转头看我,那眼神里哪里有半分帝王的威仪?分明全是家常般的温和随意,“那盆底金丝楠的垫木料子不错,朕瞧着纹路尚可。抱着它,过去把盆底给我细细擦亮些。”

群臣如同石雕木塑!眼珠子几乎瞪得滚出眼眶!让一个前脚还牵在手里的男人,抱着自己刚脱下的龙袍,去……擦一个盆景的底木?!这是何等荒谬绝伦、藐视一切的……宠爱!或者说,玩弄!

我面无表情,稳稳接住那还带着女帝体温的赤金龙袍。丝滑温软的触感,却重逾山岳。没有理会四面八方射来的、足以烫穿人心的震惊目光,我抱着这世间至贵之物,步履平稳地,走向大殿侧门通往御花园的通道。视满殿公卿如无物。

身后,那至高御座之上,唯留一缕轻飘飘、却如刀刻般的低语:

“朕的东西,用惯了顺手。便是拿去擦块木头,也自当擦得光可鉴人。”

那声音不高,却字字锥心。是对我身份的宣示,更是对那堆瘫倒在殿前污泥中的……废柴,无声、却最响亮的唾弃。

御花园深处,名卉异草环绕,唯独角落里那一株“朱霞瑞果”分外醒目。

老太监口中的上等灵泉自然不是虚言,但那浇灌之物……呵。

我抱着那件赤金龙袍,缓步上前。这丝织的温软承载着整个帝国的分量。

微微弯腰,金色的龙袍柔软地覆盖在那块金丝楠木垫木的一角。抬手,指腹抚过被灵液浸润得油亮滑腻的木头表面。触感是滑腻的,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难以言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