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她刚送走最后一个病人,累得坐在门槛上喘气,就看见一个浑身是泥的驿卒跌跌撞撞地跑来,手里举着封信,喊着:"沈落雁姑娘在哪?有苏州来的急信!"
沈落雁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扑过去接过信。信封上是谢临洲的字迹,却比往常潦草了许多,边角还沾着暗红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
她颤抖着拆开信,里面只有短短几行字:
"落雁亲启:家中变故,恐难赴约。梅簪留作念想,勿念。临洲绝笔。"
"绝笔"两个字像两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沈落雁的心里。她手里的信纸飘落在地,被风吹得打了个旋,像片凋零的梅瓣。
驿卒在一旁喘着气说:"姑娘,这信是从苏州城门口捡到的,送信的人......据说没了。谢家好像出了大事,被抄家了......"
后面的话,沈落雁什么也听不见了。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手里的梅花簪硌得手心生疼,簪头的花苞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
原来"风有约,花不误"是假的,原来"等我回来"也是假的。
那晚,沈落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母亲发现她时,她正坐在窗边,手里紧紧攥着那支玉簪,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却一滴泪也没了。
瘟疫还没结束,生活还要继续。沈落雁把信烧了,灰烬随风飘进后院的泥土里,像从未存在过。她依旧每天配药、诊脉,只是话少了许多,也再没去过梅林边。
父亲从邻村回来时,瘦了整整一圈,听说了谢家的事,只是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秋末,父亲积劳成疾,撒手人寰。
下葬那天,下着冷雨,沈落雁穿着素白的孝服,站在坟前,看着棺木被泥土掩埋,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也跟着空了。母亲哭得晕了过去,她扶着母亲,一滴泪也没掉——她知道,从今往后,她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了。
药铺的生意渐渐冷清下来。瘟疫过后,镇上的人走了大半,剩下的也多是老弱妇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沈落雁靠着给人看些小病、卖些草药,勉强维持着母女俩的生计。
冬日的一个傍晚,她去河边挑水,看见梅林深处的石桥上,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青布长衫,皂色布鞋,正弯腰看着河水,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的半块玉佩。
沈落雁的心跳瞬间停了,手里的水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在冰冷的石板上迅速结冰。
她几乎是跑着冲过去的,在石桥边停住脚步,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谢临洲?"
那人转过身,脸上带着风霜,眉眼却依旧清俊。看到她,他愣住了,眼里闪过震惊、愧疚,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落雁......"
"你为什么才回来?"沈落雁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为什么不写信?你知不知道我......"
"我不是谢临洲。"
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带着一丝苦涩:"我是他的孪生兄长,谢临砚。"
沈落雁愣住了,怔怔地看着他。眼前的人确实和谢临洲长得一模一样,可眉宇间的沉稳和眼底的沧桑,却不是那个青涩少年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