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
他转过身,朝她扬了扬手里的竹篮,声音清润得像雨后的梅林:"刚在山上采了些新茶,想着给沈伯父尝尝。"
沈落雁起身开门,风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涌进来,混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我爹去邻村出诊了,要傍晚才回。"她侧身让他进来,"进来坐吧,我给你沏杯热茶。"
药铺里弥漫着甘草和当归的气息,谢临洲坐在靠窗的竹椅上,看着沈落雁在灶台边忙碌。她穿着件月白色的襦裙,围裙上绣着株小小的忍冬,火光映在她脸上,把脸颊衬得粉扑扑的,像熟透的桃子。
"听说你下月要去苏州?"沈落雁端着茶过来,茶杯在桌上轻轻一放,发出清脆的响。
谢临洲接过茶,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点了点头:"家父捎信来,说族里要祭祖,让我回去一趟。"
"什么时候回来?"话一出口,沈落雁就后悔了,脸颊发烫,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药柜。
谢临洲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眼底漾起笑意,声音却很轻:"最多三月。"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支玉簪,簪头是朵含苞的梅花,玉色莹白,"前几日在古玩铺看到的,觉得配你......"
沈落雁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接过玉簪的手微微发颤。簪子很凉,却烫得她手心发热。
"等我回来,"谢临洲看着她的眼睛,眸子里盛着细碎的光,像揉碎了的星子,"那时梅林的新梅该结花苞了,我们一起来看,好不好?"
风从敞开的门里钻进来,吹得药柜上的标签簌簌作响,窗外的梅林里,新抽的嫩叶在风中轻轻摇晃,像在应和他的话。
沈落雁攥紧手里的玉簪,轻轻"嗯"了一声。
第二章 梅落无痕
谢临洲走后的第二个月,平江镇下了场罕见的春雪。
雪不大,像揉碎的盐粒,簌簌地落了半日,把刚抽出新芽的梅林染成了白茫茫一片。沈落雁站在药铺门口,看着对面的梅林,手里攥着那支梅花簪,簪头的花苞上仿佛还沾着他的温度。
他走时说最多三月就回,可如今已到四月,别说人,连封信都没有。
"别等了,"母亲端着件厚披风出来,给她披在肩上,"苏州离这儿千里地,路上耽搁些日子也正常。"
沈落雁拢了拢披风,风钻进领口,带着雪的凉意:"我就是看看。"
话虽如此,她还是每天都要去梅林边站一会儿。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看着梅树的新芽渐渐舒展,看着河边的柳树抽出绿丝,看着药铺后院的葡萄藤爬满了架子,却始终没等来那个青衫少年的身影。
父亲说,谢家是苏州望族,规矩大,谢临洲回去怕是身不由己。母亲则偷偷抹泪,说怕是人家嫌弃咱们是小户人家,这门心思早就断了。
沈落雁不相信。
她记得他说"等我回来"时的眼神,记得他把玉簪递给她时泛红的耳尖,记得他在葡萄架下给她讲"风有约,花不误"的诗句,说万物皆有约定,风会按时吹过,花会如期绽放,人也该守诺。
五月初,邻村爆发了瘟疫。
父亲带着药箱去了邻村,一去就是半月。母亲日夜守在药铺,熬药、配药,累得直不起腰。沈落雁也跟着忙前忙后,给镇上的人诊脉、发药,常常忙到深夜,倒头就睡,连去梅林边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