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时,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王秀秀那双含泪的眼睛。
不是伤心。
是恨。
浓得化不开的恨。
她抱着我那个被车撞飞的儿子,血淌了一地。周围人声嘈杂,指指点点。我瘫在地上,想爬过去,手脚却不听使唤。
“老颜婆子活该!叫她作孽!”
“报应啊,逼死儿子媳妇,自己也没好下场!”
“秀秀真可怜……”
声音像针,扎进耳朵里。然后,世界就黑了。
我以为我死了。
睁开眼。
土坯房顶。房梁黑乎乎的。
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铺着粗糙的草席。一股子陈年霉味和劣质烟草混合的气味直冲鼻子。
我猛地坐起来。
头疼得像要裂开。
低头看手。
一双布满老茧、皮肤粗糙发黄的手。指甲缝里还有黑泥。
这不是我的手。
我是谁?
脑子里“嗡”的一声,像炸开了锅。无数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疯狂地涌进来。
颜青禾。
一个刻薄、刁钻、恶毒的老太婆。
刚刚守寡不久,把所有对生活的不满,全发泄在唯一的儿媳妇王秀秀身上。
打骂是家常便饭。
克扣吃食。
逼着干最重的活。
骂她是扫把星,克死了自己儿子(原主丈夫)。
记忆里最后清晰的画面,是昨天下午。
颜青禾,也就是现在的我,因为王秀秀洗衣服慢了点,抄起烧火棍就抽在她背上。
骂她懒骨头,白吃白喝。
王秀秀没吭声,咬着嘴唇,默默承受。
那眼神,空洞麻木,深处却藏着冰。
和我临死前看到的恨意,一模一样。
我打了个寒颤。
不是梦。
我真的变成了这个恶毒的老太婆。穿进了那本我睡前随便翻了两页、气得差点摔手机的乡村虐文里!
书里,这个恶婆婆变本加厉地折磨王秀秀,最后逼得儿子在去镇上给王秀秀抓药的路上心神恍惚,出了车祸。
王秀秀彻底绝望,在一个雨夜投了河。
颜青禾孤苦伶仃,最后冻死在破屋里。
结局凄惨。
而我,这个倒霉的穿书者,现在就是颜青禾!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
不行!
绝对不行!
我不想死!
更不想再看到王秀秀那绝望的眼神!
我得活下去。
改变这一切。
就从……对王秀秀好开始?
怎么好?
记忆里,颜青禾对王秀秀,就没说过一句人话,没做过一件人事。
“咕噜噜……”
肚子一阵叫唤。饿的。
记忆里,昨天“我”打完王秀秀,自己气呼呼地吃了两大碗糙米饭配咸菜疙瘩,王秀秀只喝了小半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还挨了骂。
造孽啊!
我挣扎着爬下炕。腿脚有点虚浮。
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木门,一股冷风灌进来。
天刚蒙蒙亮。
院子里静悄悄的。角落里堆着柴火。
西边那间更小的土坯房,是王秀秀住的。
门关着。
我走过去,犹豫了一下,没敲门。凑近门缝往里看。
屋里光线很暗。
只看到炕上蜷缩着一个人影,盖着一床薄薄的、打满补丁的被子。一动不动。
这么冷的天。
我住的堂屋好歹炕是烧着的,她这屋……记忆里,颜青禾从不舍得给她柴火烧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