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那绿豆小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看看我爹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又看看我这“天真无邪”的傻笑，最后目光落回圣旨上。他估计是琢磨着：这旨，是宣还是不宣？这驸马爷都疯成这样了，还能尚公主吗？把一个疯子招进皇家，万一哪天发起疯来把公主咬了！他自个儿都打了个寒颤，不敢往下想了。
“公公！” 我爹房玄龄终于稍微缓过一口气，一把推开福伯，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对着那老太监就是一个深揖到底，腰都快弯成九十度了，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家门不幸！孽子突发恶疾，惊扰了天使！这圣旨还请公公暂缓宣达！待老夫查明这孽子病情，定当亲自入宫向陛下请罪！万望公公体谅啊！”
我爹那姿态，放得那叫一个低，就差给老太监跪下了。宰相啊！当朝宰相啊！为了我这个“疯儿子”，算是把一辈子的脸面都豁出去了。
老太监看着房玄龄这副模样，又瞄了一眼还在那抱着柱子、眼神发直的我，嘴角抽搐了几下。他捏着圣旨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那气叹得，跟漏了气的破风箱似的。
“唉，房相爷……您这叫咱家如何回宫复命啊！” 老太监一脸为难加晦气的表情，“高阳公主下嫁，这是多大的恩典！令郎这……” 他指了指我，那嫌弃劲儿，跟指着一坨狗屎似的，“陛下那边可怎么交代哟！”
“公公！老夫实在是……” 我爹急得又要作揖。
“罢了罢了！” 老太监烦躁地一甩袖子，估计也是怕再待下去，我这疯子再干出点啥惊世骇俗的事儿来，连累他一起倒霉。
他把那卷圣旨往怀里一揣，没好气地说：“咱家这就回宫！如实禀报陛下！至于陛下如何圣裁哼！房相爷，您就自求多福吧！我们走！”
说完，他领着那几个吓破了胆的小太监，跟被狗撵似的，头也不回，脚步飞快地窜出了房府大门，连句场面话都懒得说了。
“恭送天使” 我爹那恭送的话说到一半，人太监影子都没了。他直起腰，那背影瞬间垮了下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他缓缓地转过身，那双布满血丝、蕴含着滔天怒火和绝望的眼睛，死死地钉在了我身上。
那眼神，比刀子还锋利，比冰窟还寒冷。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浑身血液都要冻僵了。
院子里，只剩下我们一家子，还有一群噤若寒蝉、恨不得原地消失的下人。
“爹……” 我大哥房遗直抱着晕过去的老娘，声音都在抖，“娘娘晕过去了……”
我爹像是没听见，他一步步，极其缓慢，却又带着千钧之力，朝我走过来。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他那眼神，已经不是在看儿子了，是在看一个毁了房家百年基业、将整个家族拖入深渊的仇人！
“孽——障——！”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终于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与此同时，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携着满腔的悲愤和绝望，狠狠地朝我的脸扇了过来！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死寂的院子里炸开！
我整个人被扇得一个趔趄，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半边脸瞬间就失去了知觉，火辣辣地疼，嘴里那股子铁锈味更浓了。我下意识地松开了抱着的柱子，踉跄着后退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